第7章

外部幸存者小隊覆滅的插曲,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塊石子,漣漪散去後,安全屋周圍重歸死寂。只是那片被血污浸染的雪地,以及偶爾在附近徘徊、身上掛着碎布條的冰封喪屍,無聲地訴說着曾經發生過的慘烈。

範渝鋒的生活節奏並未因此改變。他依舊每日鍛煉、練習異能、檢查系統、看書娛樂,仿佛外面那個冰封地獄與他無關。但內心深處,那根警惕的弦,繃得更緊了。

他更加頻繁地通過監控系統觀察外界。不僅僅是安全屋周邊,還嚐試利用尚能接收到的、極其微弱的衛星信號和短波信號,捕捉着這個世界更廣闊範圍內的碎片信息。

結果令人沮喪。

官方組織的廣播信號幾乎完全消失,偶爾能捕捉到一兩個斷斷續續的、聲稱是“政府臨時避難所”發出的訊號,內容大多是重復的鼓離和模糊的指引,信號源位置飄忽不定,真實性存疑。更多的,是各種私人或小團體發出的絕望求救、物資交換信息,或是充滿暴戾與掠奪意味的宣告。

人類文明的有組織生音,正在被冰雪和混亂迅速吞噬。這顆星球,似乎正在變成一個由無數孤立或小團體構成的、遵循着最原始叢林法則的死亡獵場。

在這種絕對的寂靜與孤立中,即便是範渝鋒心智堅毅,偶爾也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那種被整個世界拋棄,或者說,獨自一人存在於一個死去世界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人發瘋。

好在,他並非一無所有。他有這座堡壘,有充足的物資,有強大的異能,還有……一個未解之謎,可供他消磨這漫長而孤寂的時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無限空間那個獨立的角落。

那塊巨大的幽藍色冰塊,依舊靜靜地懸浮着,散發着恒定不變的寒意。冰塊中的銀發少女,容顏絕世,沉睡的姿態完美得如同神祇的造物。

之前因爲忙於囤積物資和打造安全屋,他一直無暇仔細研究這個意外收獲。如今,外部局勢暫時穩定,內部一切井井有條,是時候探究一下這個詭異的“收藏品”了。

範渝鋒心念一動,將那塊巨大的冰塊從空間中移出,安置在安全屋一個空置的、原本準備用作冷藏庫的隔離間內。冰塊出現的瞬間,隔離間的溫度驟然下降,牆壁上迅速凝結起一層白霜。

他穿上厚厚的防寒服,戴上隔溫手套,走近觀察。

冰塊異常堅固,遠超普通的冰。他用消防斧的斧背用力敲擊,只能濺起幾點冰屑,留下淺淺的白痕,而且那痕跡很快就在寒氣彌漫中自行修復了。這絕非自然造物。

少女的服飾細節更加清晰。那純白的長裙材質非布非綢,流淌着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冰晶折射般的光澤,上面的紋路古老而繁復,帶着某種難以理解的韻律感。她銀色的長發根根分明,即使在冰封中,也仿佛有着生命般的光彩。

最讓範渝鋒在意的是少女的雙手,自然地交疊放在胸前,手指纖細修長。而在她雙手之下,冰層內部,似乎隱約封存着什麼東西。那像是一個小小的、由某種暗藍色金屬或晶體構成的菱形物體,只有指甲蓋大小,因爲位置和冰層折射的關系,看不太真切。

“這到底是什麼人?”範渝鋒眉頭緊鎖。末世降臨是因爲全球冰封和喪屍病毒,這在他的認知範圍內。但眼前這個被冰封的、明顯不屬於現代文明的少女,卻透着一股超自然的詭異氣息。她和這場末世,有沒有關聯?

他嚐試了各種方法。

· 加熱: 動用小型噴火槍對準冰塊非少女身體區域灼燒,冰層表面只是微微泛紅,融化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而且一旦停止加熱,融化的水漬會瞬間重新凍結。

· 物理破拆: 用電鑽、沖擊鑽等工具,結果和消防斧一樣,效率低下,且冰層的自我修復能力極強。

· 探測: 用便攜式生命探測儀貼近冰塊,沒有任何反應。用X光機(他從某個醫療器械倉庫零元購來的)掃描,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輪廓和那個菱形物體的陰影,無法穿透冰層看到更多細節。

這塊冰,以及冰中的少女,仿佛被某種強大的能量場保護着,抗拒着一切外力的幹涉。

範渝鋒甚至動用了空間異能,嚐試直接“收取”少女本身,或者她手下的那個菱形物體。但意念掃過,反饋回來的信息是“無法分割,視爲整體”。也就是說,在他的空間判定中,少女、她身下的冰塊、以及冰塊內部可能存在的其他東西,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單位”。

研究陷入了僵局。

範渝鋒沒有過於急躁。末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將冰塊重新收回空間那個獨立角落,暫時將這個謎團封存。

不過,這次初步探究並非全無收獲。至少他確定了幾點:

1. 這少女絕非普通人類,其存在形式超乎常理。

2. 冰塊和她可能蘊含着某種未知的能量或技術。

3. 暫時無法喚醒或破壞,但可以安全“儲存”。

這就夠了。在末世,任何未知都可能是機遇,也可能是陷阱。在擁有足夠實力和了解之前,保持距離和觀察,是最穩妥的選擇。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外界的監控上。

屍群在飽餐了那支幸存者小隊後,似乎對這片區域失去了興趣,逐漸散去,只留下零星幾只還在附近遊蕩。雪依舊在下,慢慢掩蓋着地面的血跡和戰鬥痕跡,試圖將一切恢復成純粹的白色。

範渝鋒調出能源監控界面。太陽能板因爲持續的風雪天氣,發電效率只有平時的30%,但儲備的柴油和空間裏海量的燃油,讓他毫無後顧之憂。淨水系統穩定運行,空氣循環良好。

他走到生活區的巨大防彈窗前(內側合金卷簾並未放下),看着外面那個被冰雪徹底統治的世界。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看不到日月星辰。風雪是唯一的主旋律。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如同窗外冰冷的空氣,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

他有堡壘,有利刃,有堆積如山的物資,可以活得比末世前絕大多數人都要“自在”。

但他依舊是孤獨的。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個清醒的、擁有完整文明記憶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絲軟弱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孤獨,是強大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轉身,從空間裏取出一瓶年份極佳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小半杯。沒有加冰——外面整個世界都是冰塊,但他此刻只想感受純粹的、灼熱的暖流。

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曳。

他舉起杯,對着窗外那片無盡的、死寂的冰雪,如同對着一個沉默的、充滿敵意的世界,再次無聲地致意。

然後,一飲而盡。

辛辣的暖意從喉嚨一路燒到胃裏,驅散了那絲寒意,也堅定了他的眼神。

無論這末世隱藏着多少秘密,無論前路還有多少艱難,他都會活下去。

獨自一人,亦或……將來或許會有別的可能?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再次掃過空間裏那個幽藍色的角落。

冰封的少女,依舊沉睡着。

而她手指之下,那個暗藍色的菱形物體,在絕對靜止的灰色空間裏,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微弱到連範渝鋒自己,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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