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萬籟俱寂。
經歷過白天的重大事故與慘劇,動物園早已失去了開業時的喧囂熱鬧,不得已再次陷入了全面關閉停業的狀態,下一次開張遙遙無期。
整個園區死寂一片,失去了人與動物的生氣,白日裏被大肆破壞的狼藉景象尚未得到清理。扭曲的鋼筋、碎裂的玻璃混雜着已然幹涸發黑的血液,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投射出扭曲詭異的陰影,徒增一種令人不適的陰森感。
“看來,來晚了一步。”
一道身影悄然佇立在園區最高建築物的頂端,寬大的僧袍下擺在夜風中微微拂動。夏油傑俯瞰着下方如同被蹂躪過的廢墟,紫色的眼眸中靜默無波,難以讀出任何情緒,唯有極深處掠過一絲對於未能成功吸納新咒靈的淡淡遺憾。
這只咒靈他早有關注,感知到其蘊含的獨特潛力與成長性後,便刻意將它留在這充滿“猴子”恐懼的溫床裏,任其汲取養分,慢慢滋養壯大。
不過是近期忙於關注特級過咒怨靈的相關事宜,一時疏忽,記錯了它成熟的時間節點,沒想到再度前來,目標已然被徹底祓除。
哼,咒術高專那幫人,動作倒是夠快的。
夜風帶來一絲血腥與腐朽的氣息,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夏油大人!”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掛着相機的菜菜子不知何時已來到附近,正高舉着手臂,沖着夏油傑的方向用力揮手。
她和美美子正是特意前來向夏油大人匯報工作的。
相較於菜菜子的外向開朗,美美子則顯得更爲內斂沉靜。她安靜地跟在菜菜子身後,在看到夏油傑身影的瞬間,那雙大眼睛裏便盈滿了純粹的敬仰與崇拜,雖未出一言,但專注追隨的目光已然說明她的衷心。
其實無需回頭,僅憑聲音夏油傑便已知來者是誰。他緩緩收回投向下方廢墟的視線,優雅地轉過身,面向這兩位他最爲信賴的養女兼部下,語氣平和地問道:“怎麼這個時間來找我?是教中有什麼情況嗎?”
“夏油大人,這件事確實有些異常。”美美子微微蹙起眉頭,率先開口,將自己收集到的信息清晰道出,“近來,發現教衆中有少部分人,流露出了想要退出教派的意向。”
“雖然目前還只是一些接觸不到核心教義的低級教徒,”菜菜子接口道,語氣中帶着一絲苦惱與不解,“但這種集體性的動搖以前從未發生過,很明顯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察覺到這個情況,我和美美子就立刻着手開始調查了。”
她頓了頓,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不過……初步調查的情況,似乎並不容樂觀。”
“哦?”夏油傑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芒,嘴角那抹慣常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笑意似乎淡去了幾分。他微微頷首,示意她們繼續說下去。
“起因似乎是教中某個底層信徒在外偶遇咒靈襲擊,險些喪命,但被人所救……”菜菜子說到這裏時,語氣尚且平穩,這類事件在咒術師看來確實尋常。但一想到接下來要匯報的荒誕內容,她眼神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濃濃的困惑與不解。
“但那個獲救的信徒堅稱……他是被神明所救!”
“他描述說,那位神明乃是九尾狐所化,容貌絕世,力量強大,周身散發着令人不敢生出絲毫褻瀆之心的神聖氣息。她只是微微抬手,頃刻間便將那凶惡的咒靈徹底覆滅。”
“而在消滅咒靈之後,她便如同幻影般消失無蹤,只留下一枚據說在遇到危險時能夠‘召喚神明’的藍色水晶。”
“自此,那個教徒便像是着了魔一般,終日念叨着‘神明’、‘神跡’!他的狂熱甚至影響並說服了幾名相熟的底層教徒,最終一同叛教而出,自行組建並信奉了一個全新的教派——他們稱之爲王者教。”
“王者教?”夏油傑重復着這個名字,語氣中透出毫不掩飾的嫌棄與荒謬感。這是什麼缺乏品味的粗俗名字?
“對,沒錯,就叫這個。”美美子雖然同樣無法理解這種命名品味,但還是保持着匯報的冷靜,“根據那名叛徒之前的零散交代,那位‘九尾狐神明’似乎自稱來自‘王者’,這應該是指某個我們尚未知曉的組織或地域的名稱。”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枚微微散發着淡藍色柔和光暈的剔透水晶,將其呈上。
“而這就是我們從那名叛徒手中繳獲的……那枚所謂能‘召喚神明’的水晶。”
“神明……麼?”夏油傑低聲重復着這個詞匯,語氣裏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麼。他伸手接過了那枚水晶。
透亮的藍色晶體在他蒼白的指尖流轉,在清冷的月光下折射出璀璨而神秘的光暈,仿佛真的在散發出某種不容褻瀆的“神性”光輝。
他緩緩將水晶舉起,對準了天邊那輪冷月。狹長的紫色眼眸微微睜大,深邃的瞳孔透過這奇異的晶體,仿佛在審視着另一個維度的景象,又像是在與某個未知的存在隔空對視。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凝重的寂靜,只有夜風拂過他寬大袖袍的細微聲響。
片刻後,他放下手臂,水晶的光芒在他掌心漸漸收斂。只聽見他淡淡地開口,聲音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褻瀆的堅定:
“只要敢擋我的路……”
他微微停頓,紫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致冰冷與狂熱交織的光芒。
“神,也要向我的大義低頭。”
…………
一雙蒼藍色的六眼,此刻正映照着陽光下同樣湛藍剔透的水晶,仿佛兩塊相遇的蒼穹碎片。
“硝子——你說我到底該怎麼用這玩意兒才能成功召喚啊!”五條悟難得地摘下了那副小圓墨鏡,幾乎是把自己那雙被譽爲“最強”的眼睛貼到了水晶上仔細觀察。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向家入硝子發出同樣的疑問了。
家入硝子可不像這位閒得發慌的“最強”那麼有空。她正一邊清點着醫療器材,一邊叼着煙,頭也不抬,用帶着明顯不耐煩的語氣敷衍道:“那你就按那個人交代的方法試啊,找個開闊地,大喊什麼‘王者降臨’或者‘九尾狐大人救命’之類的……”
“你以爲我沒試過嗎?!”五條悟瞬間垮下臉,活像一只用盡辦法卻怎麼也抓不到心愛毛線球的大貓,連那頭總是囂張豎起的白發都仿佛耷拉了下來,透着濃濃的沮喪。
“我試了所有能想到的姿勢!注入咒力、用六眼解析、甚至對着它唱過歌!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家入硝子聞言,手上的動作終於停頓了一下。她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終於舍得將目光從醫療器材上移開,瞥向一臉挫敗的五條悟,語氣平淡:
“哦。那你下次再嚐試這種……行爲藝術的時候,應該叫上我一起。”
“納尼納尼?!”五條悟立刻來了精神,蒼藍的眼睛瞬間亮起,仿佛看到了希望,“硝子你終於良心發現要幫我了嗎?你知道正確的召喚儀式?”
“不。”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否定,隨即拿起桌上的手機對着五條悟晃了晃,“我只是覺得,應該把你那些愚蠢的召喚姿勢全程錄下來。以後說不定能在高層會議上放出來輕鬆一下氣氛,或者賣給八卦周刊換點錢。”
“誒——!?!硝子你好過分!!”白毛大貓貓立刻發出誇張的抗議咆哮,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但下一秒,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上瞬間又掛起了那種熟悉的不着調笑容,仿佛剛才的沮喪從未存在過。他瀟灑地將小圓片墨鏡重新戴好,遮住了那雙過於耀眼的蒼天之瞳,嘴角扯出一抹搞怪又躍躍欲試的弧度。
“不過嘛~我倒是有了個絕妙的新想法!”他語調上揚,充滿了惡作劇般的興奮,“你說……如果我也‘遇到’點生命危險,處於那種千鈞一發的絕境之中,那位傳說中的‘九尾狐大人’……會不會就願意現身來救我了呢?”
“誰知道呢?”家入硝子眼中閃過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趣味。她淡定地將手中燃盡的香煙在煙灰缸裏捻滅,“你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