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烏鴉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劃破寧靜的黃昏。
蘇沫渾身一顫，猛地回頭望去，卻只看到樹枝輕晃，烏鴉已經不見蹤影。
"怎麼了？"冷蕭察覺到她的異常。
"你...沒聽到嗎？"蘇沫聲音發緊，"那只烏鴉...說話了。"
冷蕭皺眉："烏鴉怎麼會說話？"他順着她的視線看向空蕩蕩的樹枝，"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蘇沫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堅持。也許真是幻覺？畢竟過去一個月她幾乎沒有好好睡過，全部心思都放在照顧冷蕭上。
"我去給你熬安神湯。"冷蕭輕吻她的額頭，轉身走向小廚房——這是他爲她特意改建的，說是太子妃不該總往大廚房跑。
蘇沫望着他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鎖骨上的金色蓮花烙印。自從時空之門關閉後，這個印記就成了她與原來世界唯一的聯系。有時夜深人靜，她會對着銅鏡發呆，想着現代的同事朋友，想着...另一個蕭寒。
"娘娘。"春桃悄無聲息地出現，遞上一封信，"門房說是個小孩送來的，沒留名字。"
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蘇沫拆開後，裏面只有一張泛黃的紙片，上面寫着一行奇怪的符號：
[系統重啓進度：47%]
這...這是現代計算機術語！蘇沫手指發抖。難道冷澈沒死？或者...
"娘娘？您臉色好差。"春桃擔憂地問。
"沒事。"蘇沫強自鎮定，"殿下最近有見什麼陌生人嗎？"
春桃想了想："昨兒個九王府的老管家來過，說是清理遺物時發現了些殿下舊物..."
"九王府？"蘇沫心頭一緊，"我怎麼不知道？"
"殿下說您需要休息，沒讓打擾。"
蘇沫立刻去找冷蕭。小廚房裏，他正笨拙地切着藥材，手法生疏卻認真。誰能想到曾經冷峻的太子殿下，如今會爲她下廚？
"聽說九王府來人了？"蘇沫單刀直入。
冷蕭手中的刀一頓："嗯，送了些兒時的玩具。"他指向角落的一個木箱，"還沒顧上看。"
蘇沫打開箱子，裏面確實是些孩童玩意：木劍、布老虎、九連環...最下面壓着一本破舊的畫冊。翻開一看，竟是冷蕭和冷澈小時候的塗鴉。
"你們...感情很好？"
冷蕭眼神復雜："八歲前，是的。"他指着一幅兩個小男孩手牽手的畫，"後來他突然變了，開始說些奇怪的話...預言水患、疫病，還總說我不是真的太子。"
畫冊最後一頁被撕掉了，只殘留着一行小字："哥哥是假的，我要把真的找回來..."
"他一直執着於這個念頭。"冷蕭嘆息，"現在想來，可能是明月姑姑灌輸給他的。"
蘇沫突然想到什麼："冷澈消失前說'另一個世界還有我'...難道他..."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兩人沖出去，只見一只烏鴉撞死在廊柱下，爪子上系着一個小竹筒。
竹筒裏是一張字條：「系統正在同步。準備好見老朋友了嗎？」
冷蕭臉色驟變："是冷澈的筆跡！"
"但他已經..."
"消失不等於死亡。"冷蕭握緊字條，"如果他卡在時空夾縫中..."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程毅匆匆跑來："殿下！邊境急報，戎族集結十萬大軍，號稱要爲其'神女'報仇！"
"神女？"蘇沫疑惑。
"戎族信奉所謂'時空神女'。"冷蕭解釋，"據說能預知未來，穿梭時空..."他突然頓住，與蘇沫交換了一個驚愕的眼神。
難道冷澈逃到了戎族？
三日後，朝堂上針對如何應對戎族威脅爭論不休。以新任宰相爲首的主和派主張納貢求和，而武將們則紛紛請戰。
"陛下，"老將軍楊烈慷慨陳詞，"戎族此番來勢洶洶，若不迎頭痛擊，後患無窮！"
"楊將軍此言差矣。"宰相李岩反駁，"連年征戰，國庫空虛。不如先納貢緩和，待兵強馬壯再..."
"懦夫之見！"楊烈怒喝。
皇帝被吵得頭疼，轉向一直沉默的冷蕭："太子有何高見？"
冷蕭上前一步："兒臣以爲，戎族此次進犯必有蹊蹺。他們口中的'神女'，極可能是..."
"妖言惑衆！"李岩打斷，"太子殿下莫非又要搬出什麼'時空穿越'的謬論？"
朝堂一片譁然。蘇沫在簾後聽得心驚——冷蕭從未公開提及時空之門的事，李岩如何得知？
退朝後，冷蕭面色陰沉地回到東宮："有人泄密。"
"李岩？"
"或是他背後的人。"冷蕭沉思，"我懷疑朝中還有冷澈的黨羽。"
蘇沫想起那只詭異的烏鴉和字條："如果冷澈真的在戎族，他能做什麼？"
"最壞的情況..."冷蕭聲音低沉，"利用'神女'身份鼓動戰爭，同時派人暗中重啓時空之門。"
"但鑰匙不是已經..."蘇沫摸着自己的烙印。
"不完整。"冷蕭搖頭，"明月姑姑說過，完整的鑰匙包括三個部分：異世之魂、雙生之血和帝王之氣。你提供了第一部分，我和父皇..."
他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煞白。蘇沫這才注意到他月牙印記的位置正在滲出絲絲血跡！
"你的傷不是好了嗎？"
"不是傷..."冷蕭咬牙，"是印記在...共鳴。"
"和什麼共鳴？"
"另一個我。"冷蕭痛苦地閉上眼，"蕭寒...他那邊出事了。"
蘇沫如遭雷擊。兩個世界的冷蕭竟然能互相感應？那是不是意味着...
"時空壁壘又開始變薄了？"
沒等冷蕭回答，春桃慌張地跑進來："娘娘！宮裏來人說陛下突發急病，要殿下即刻進宮！"
皇帝的病症與上次服"長生丹"後一模一樣：昏迷不醒，脈象紊亂。太醫們束手無策，皇後急得直掉眼淚。
"查！給朕徹查！"皇帝寢殿外，冷蕭怒不可遏，"父皇近日飲食、用藥，全部查驗！"
蘇沫仔細檢查皇帝的症狀，發現他指甲根部有淡淡的藍線——這是重金屬中毒的跡象！
"有人下毒。"她小聲告訴冷蕭，"很可能是...鉈。"
"鉈？"
"一種稀有金屬，無色無味，中毒症狀類似怪病。"蘇沫解釋，"在我的世界...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毒方法。"
她列出幾種藥材：普魯士藍、氯化鉀...但這些都是現代藥物，古代哪裏找得到？
"用這個代替。"冷蕭突然想起什麼，"青黛、芒硝、還有...相思子。"
"相思子？"蘇沫驚訝，"那不是..."
"劇毒，但微量可解百毒。"冷蕭命人去取，"冷澈留下的方子， ironically..."
解毒湯煎好後，蘇沫親自嚐了一小口確認安全，才讓皇帝服下。一夜守候，黎明時分，皇帝終於睜開了眼。
"蕭...兒..."他虛弱地呼喚。
冷蕭跪在榻前："父皇，兒臣在。"
"小心...李..."皇帝話未說完，又陷入昏睡。
李岩！蘇沫與冷蕭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離開寢殿時，一名小太監悄悄塞給蘇沫一張字條：「想知道真相，子時御花園假山見。——蕊兒」
蕊兒不是已經...蘇沫心頭一凜。但若真是她，或許能解開冷澈之謎。
子夜，蘇沫獨自來到御花園。假山後轉出的不是蕊兒，而是一個蒙面女子。她掀開面紗，露出與明月郡主七分相似的面容。
"你是..."
"明月的女兒，冷澈的妹妹。"女子聲音清冷，"叫我蘭兒就好。"
蘇沫震驚不已："明月郡主有女兒？"
"母親與先帝的私生女，一出生就被秘密送走。"蘭兒苦笑，"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身世。"
她從懷中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這是'時空之鑰'的碎片，母親留給我的。最近它開始發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石頭中確實有光芒脈動，像心跳一般。
"時空壁壘正在崩塌。"蘭兒嚴肅地說，"冷澈沒死，他卡在夾縫中，正在嚐試同步兩個世界。"
"同步？"
"讓兩個世界重疊，合二爲一。"蘭兒解釋，"這樣他就能同時存在於兩個時空。"
蘇沫想起那個系統重啓的字條："所以'系統'是指..."
"時空法則。"蘭兒點頭，"母親留下的筆記中提到過，穿越者就像系統中的錯誤代碼，會導致整個系統重啓。"
"那怎麼辦？"
"找到完整的鑰匙，徹底關閉通道。"蘭兒將石頭交給蘇沫，"這需要你和兩個'冷蕭'同時在場。"
"但這不可能！"蘇沫脫口而出，"他們在不同世界..."
"時空夾縫。"蘭兒指向蘇沫的烙印，"滿月之夜，當這個發光時，你可以短暫進入夾縫。那裏是所有時空的交匯點。"
她突然警覺地回頭："有人來了！記住，滿月之夜，慈雲寺舊址！"
蘭兒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蘇沫剛轉身，就撞上了匆匆尋來的冷蕭。
"你在這做什麼？"他臉色難看，"我找你半天！"
蘇沫猶豫片刻，決定坦白。聽完蘭兒的話，冷蕭眉頭緊鎖："若她所言屬實..."
"你胸口的印記是不是越來越痛？"蘇沫突然問。
冷蕭默認了："每次發作，都會看到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畫面。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那是現代世界！蘇沫心跳加速："蕭寒那邊一定也感應到了。如果我們不盡快行動..."
"滿月之夜還有三天。"冷蕭握住她的手，"先解決李岩這個內鬼。"
次日朝會，冷蕭突然提議派李岩出使戎族議和。李岩明顯慌亂，推三阻四，最後竟當庭失態："殿下這是要置臣於死地！"
"哦？"冷蕭冷笑，"宰相大人爲何認爲出事就是送死？莫非...早知道戎族不會接受和談？"
李岩面如土色。冷蕭乘勝追擊："還是說，你與戎族'神女'早有勾結？"
朝堂譁然。皇帝下旨搜查李府，果然在密室中發現了與戎族往來的密信，以及...一瓶標着"鉈"的毒藥！
李岩入獄後供認不諱，承認受"神女"指使下毒。更令人震驚的是，他透露這位"神女"能準確預言未來之事，甚至知道許多皇室秘辛。
"肯定是冷澈。"回府後，冷蕭篤定地說，"只有他知曉這些。"
蘇沫想起蘭兒的話："如果他真能同步兩個世界..."
"那我們面對的就不只是一個冷澈。"冷蕭神色凝重，"而是兩個世界的他。"
滿月前夕，蘇沫的烙印開始隱隱發熱。夜裏，她做了個奇怪的夢：蕭寒站在高樓邊緣，身後是一個與冷澈一模一樣的男子，兩人同時向她伸出手...
驚醒時，她發現冷蕭不在床上。循着微弱的光亮，她來到書房，看到冷蕭正對着一面銅鏡自言自語。
"...無論如何，保護好她。"
鏡中...竟然是蕭寒的影像！雖然模糊不清，但那西裝革履的打扮分明是現代！
"冷蕭？"蘇沫輕聲喚道。
影像瞬間消失。冷蕭轉身，眼中還殘留着未散的悲傷："吵醒你了？"
"那是...蕭寒？"
冷蕭點頭："時空壁壘變薄後，我們偶爾能通過鏡面交流。"他苦笑，"他那邊也出現了'冷澈'——一個本該死去的雙胞胎弟弟。"
蘇沫如墜冰窟。兩個世界的冷澈正在聯手？
"他說什麼了？"
"兩個世界正在重疊。"冷蕭聲音沉重，"如果不阻止，滿月之夜將發生時空大碰撞。"
"蘭兒提到的時空夾縫..."
"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冷蕭輕撫她的臉頰，"但太危險了，我不想你..."
"我必須去。"蘇沫堅定地說，"沒有我的烙印，你們無法關閉通道。"
冷蕭沉默良久，突然緊緊抱住她："我害怕失去你。"
這簡單的五個字，讓蘇沫心頭一熱。曾經冷峻自持的太子，如今竟能坦然表露脆弱。
"你不會的。"她回抱他，"無論哪個世界，我都會找到你。"
滿月之夜，一行人秘密前往慈雲寺。廢墟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斷壁殘垣間似有鬼火飄動。
蘭兒已在主殿等候。她布置好一個簡易陣法，中央放着那塊發光石頭。
"站到陣法中央。"她指示蘇沫，"當月光最盛時，你的烙印會引導你們進入夾縫。"
冷蕭握着蘇沫的手，兩人一同踏入陣法。隨着月光移動，蘇沫的烙印開始發出耀眼的金光，與冷蕭胸前的月牙印記共鳴。
"記住，"蘭兒最後叮囑，"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鬆開彼此的手！"
一道強光閃過，蘇沫感到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周圍已變成一片純白空間，沒有天地之分，只有無盡的空白。
"時空夾縫..."冷蕭警惕地環顧四周。
遠處突然出現兩個身影：一個是西裝革履的蕭寒，另一個...是穿着古裝的冷澈！
"終於來了。"冷澈輕笑，"我等這一刻太久了。"
蕭寒快步走來："小心！他能..."
話未說完，冷澈突然一揮手，一道無形的力量將蕭寒擊飛！
"現在，"冷澈轉向蘇沫，露出與冷澈一模一樣的微笑，"讓我們完成同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