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
語氣就像是發號施令的主人。
不過阮佳期倒不在意,她剛好也站累了。
這時代的女人日子看起來也沒好到哪去,高跟鞋簡直就像刑具一樣,她懷疑她的兩只腳都已經磨破了。
阮佳期還不知道,自己只是簡單一個坐下的舉動,落在華瑤和她那群小姐妹的眼睛裏,卻儼然成了聽話和順從的象征。
名媛們幸災樂禍地抿嘴偷笑,心裏都暗暗覺得解氣。
她們最討厭的就是阮佳期平日裏那副命比紙薄,卻心比天高的模樣。
嫁進了華家的門,就真當自己是鳳凰了?總是擺出一副孤傲清高的姿態,和誰都不樂意多講一句話,也從不屑於參加圈子裏的任何聚會。
又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窮酸矯情。
可私底下呢,還不是在華瑤這個小姑子面前乖得像條聽主人話的狗一樣?
華瑤其中一位小姐妹搖曳生姿地踱步過來,眼神饒有趣味地在阮佳期身上反復梭巡,唇邊勾起玩味的弧度,
“佳期,你今天這身打扮可真是......別致。是哪位大師的手筆?”
阮佳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旗袍:“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周圍身着繁復高定禮服的富家千金們紛紛以手掩唇,都被她小學生回答問題的認真勁兒給逗笑了。
阮佳期微微低下了頭,她一向不喜歡暴露在這麼多人面前。
“阮小姐,聽說你在時尚雜志工作啊,怎麼會連自己穿的是誰家的衣服都說不出來呢?”
“該不會是......橙色軟件上買的地攤貨吧?”
“胡說什麼~華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怎麼可能會穿着網購來的旗袍參加晚宴啊~”
不知是誰沒憋住,終於“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哎,不過嘛,這風格,最近在那些圍着場子釣凱子的小網紅間可流行了,叫什麼來着?哦,旗袍美人!”
……
名媛們嘲笑的聲音被古典交響樂團的演奏掩蓋了一些,但依然時不時有人循聲向她們的方向望過來,視線落在阮佳期臉上,耐人尋味地打量。
華宴看着眼前鶯鶯燕燕笑作一團的景象,只覺得索然無味,全程都沒開口,只百無聊賴地和一群公子哥發小喝酒碰杯。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們此刻打量阮佳期的目光,並不比在場的名媛小姐們善意到哪裏去。
他們只會用更加高高在上的姿態審視她,只當是看馬戲團裏新來的物種一樣。
新奇,卻帶着輕慢。
名媛們口中蹦出的許多新鮮詞,阮佳期聽都沒聽過,原主的記憶時靈時不靈,多數時候,她只能純靠自己猜測。
不過她不笨,即便聽得雲裏霧裏,也還是敏銳覺察出了她們話裏話外的嘲弄。
其實不用她們說,她也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的芯子是個非物質文化糟粕傳承人。
殼子是個天崩開局的萬人嫌。
而這裏的一切,都是如此明亮華麗。
阮佳期忽然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她不知道該幹嘛的時候,就想吃東西。
於是風暴中心的阮佳期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可樂,學着旁邊人的樣子,小心翼翼含住吸管,然後鼓起圓圓的兩腮,嘬嘬嘬。
無數細密跳躍的碳酸氣泡瞬間在口腔裏炸開。
阮佳期下意識瞪圓了眼睛。
又小心試探地嘬了一下吸管,然後開始大口大口地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