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接過翠兒遞來的茶盞，纖細的手指沿着青瓷邊緣輕輕摩挲。
茶水溫熱，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低頭抿了一口，苦澀的茶香在舌尖蔓延。
這茶與姜府常飲的碧螺春不同，帶着一股凜冽的鬆針氣息。
“千歲平日也喝這個麼？”她突然問道。
翠兒一愣，隨即點頭：“回小姐，這是千歲最愛的雪山鬆針，整個京城只有督公府有。”
姜虞又抿了一口，忽然輕聲說：“明日……也泡這個茶吧。”
翠兒驚訝地抬頭，卻見自家小姐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笑容很淺。
姜虞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忽然抬眸看向翠兒：“我想吃糖葫蘆。”
翠兒一怔，有些爲難：“小姐，這......裏怕是沒備這個”
姜虞的眼中閃過一絲執拗：“就要糖葫蘆，小時候吃過的那種，山楂裹着冰糖，酸甜酥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翠兒額上冒出細汗：“奴婢這就去問問廚房”
“不必了。”
一道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裴硯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玄色衣袍襯得他面色愈發蒼白冷峻。
他緩步走進來，目光落在姜虞臉上：“想吃糖葫蘆？”
姜虞下意識捏緊了衣角，卻還是點了點頭。
裴硯忽然抬手，從袖中取出一支紅豔豔的糖葫蘆，晶瑩的糖衣在陽光下閃着誘人的光澤：“正好路過街市，順手買的。”
姜虞怔怔地望着那支糖葫蘆，眼眶驀地紅了。
她伸手接過，指尖不小心觸到裴硯冰涼的袖口，兩人皆是一頓。
她低頭咬了一口，糖衣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酸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
一滴淚卻毫無征兆地砸在手背上。
裴硯皺眉：“不好吃？”
姜虞搖頭，聲音哽咽：“好吃......就是......太像.....”
姜虞說不下去了……
裴硯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唇角的糖渣。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
“喜歡的話，明日再買。”他收回手，語氣依舊平淡，卻少了幾分往日的冷厲。
姜虞握着糖葫蘆的竹籤，指尖微微發顫，低垂眼眸。
她輕聲問：“千歲今日， 怎麼回來了？”
裴硯神色未變，只淡淡道：“今日休沐。”
姜虞抬眸看他，眼底藏着試探：“宮中事務繁忙，千歲竟也有休沐的時候？”
裴硯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似笑非笑：“怎麼，嫌我礙眼？”
姜虞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只是有些意外。”
裴硯沒再說話，只是轉身走到窗邊的矮榻前坐下，隨手拿起她方才喝過的茶盞，就着她抿過的位置飲了一口。
姜虞的耳尖驀地紅了。
翠兒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連忙低頭退了出去，生怕多待一刻就會撞破什麼不該看的場面。
屋內一時寂靜，只剩下糖葫蘆的甜香和雪山鬆針的清冽交織在一起。
姜虞捏着竹籤，猶豫片刻，忽然走到裴硯身旁，將剩下的半支糖葫蘆遞過去：“千歲要嚐嚐嗎？”
裴硯抬眼看她，眸色深沉。
她指尖微顫，卻固執地舉着，糖衣在陽光下泛着晶瑩的光。
最終，裴硯伸手接過，在她咬過的地方咬下一顆山楂。
“太酸。”他評價道，語氣依舊冷淡，卻將剩下的糖葫蘆又遞還給她。
姜虞接過，唇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千歲不喜？”
裴硯沒回答，只是忽然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眼角，抹去那滴未落的淚：“姜虞。”
她一怔。
“以後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他收回手，聲音低沉，“不必爲難下人。”
姜虞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看出來了。
她不是真的想吃糖葫蘆
她只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