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下來的幾天,謝清辭過上了穿越以來最“安穩”,也最提心吊膽的日子。

安穩在於,他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理由可以暫時避開一切社交和修煉任務——重傷未愈,需要靜養。雲霓師尊親自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連熱情的趙靈兒都被蘇婉攔在了聽雨軒外。

提心吊膽則在於,他必須時刻維持着“重傷虛弱”的人設,同時還要應對雲霓師尊不定時的探查。

他利用新解鎖的【能量模擬與僞裝】功能,將自己的靈力波動完美地僞裝在煉氣二層左右,並且刻意模仿蘇婉那溫和的水系靈力特質,只是顯得十分微弱且紊亂,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火。臉色也用精神力微微調整,透着一種病態的蒼白。

每次雲霓長老前來,都用她那強大的神識仔細探查他的狀況。謝清辭屏息凝神,全力運轉僞裝,連混沌道體都強行壓制得如同死水。系統也在瘋狂運轉,輔助他維持這精細的僞裝。

“經脈確有損傷,靈力渙散,神魂亦有震蕩。”雲霓長老每次探查後,都會微微蹙眉,語氣聽不出喜怒,“混沌道體雖能自行修復,但此次反噬非同小可,需好生將養,不可再貿然修煉《天香媚骨訣》。”

“是,師尊,弟子知錯了。”謝清辭每次都虛弱地回應,眼神裏帶着恰到好處的後怕與乖巧。

他能感覺到,雲霓長老的探查一次比一次細致,似乎想從他這“重傷”的軀殼下,找出那“先天魅體”產生異變的根源。有好幾次,那強橫的神識幾乎要觸及他體內被層層僞裝的、屬於男性的本源陽氣,都被他以“傷勢引發靈力躁動”爲借口,用模擬出的、更加混亂的水系靈力波動巧妙地遮掩了過去。

這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都讓他冷汗涔涔。

期間,蘇婉每日都會前來送藥,並陪他說說話。許是那日靈霧泉的意外讓蘇婉心生愧疚,又或許是謝清辭此刻“脆弱”的模樣更容易激發保護欲,這位溫婉師姐對他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

“謝師妹,這是師尊賜下的‘潤脈丹’,對溫養經脈有奇效,你快服下。”

“今日感覺可好些了?手還疼嗎?師姐幫你換藥。”

“莫要總躺着,偶爾也坐起來活動一下,但切記不可動用靈力。”

蘇婉的聲音總是那麼溫柔,動作輕柔。她會細心地替他擦拭臉頰,整理被角,甚至偶爾會幫他梳理那頭爲了僞裝而蓄起的長發。她的指尖偶爾會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皮膚,帶來微涼的觸感。

每當這時,謝清辭全身的肌肉都會瞬間繃緊,心跳漏跳半拍。他必須極力克制住躲閃的本能,臉上還要擠出感激又羞澀的笑容。

更要命的是,他發現蘇婉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時間似乎越來越長了。那目光不再僅僅是師姐對師妹的關切,似乎還摻雜了一些別的、更加復雜的東西。有時他會捕捉到蘇婉看着他出神,待他回望過去時,對方又會慌忙移開視線,耳根泛起淡淡的紅暈。

“系統,蘇師姐這狀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謝清辭在心裏發出警報。

【檢測目標:蘇婉。情緒分析:關切度85%,愧疚感70%,好感度持續上升中(當前65),伴有輕微心跳加速及荷爾蒙波動。警告:目標可能受到宿主不穩定“僞·先天魅體”力場殘留影響,及“吊橋效應”(共同經歷危險)催化,對宿主產生超越同門情誼的情感傾向。】

謝清辭:“……”

他就知道!那該死的魅體就沒帶來過好事!現在不僅沒關掉,反而開始被動地、無差別地攻略身邊的人了?還是個溫柔漂亮的師姐?

這劇情走向讓他頭皮發麻。他只想苟命,不想發展任何感情線啊!尤其是這種建立在誤會上、隨時可能引爆的身份危機之上的感情線!

“謝師妹,”一日,蘇婉替他換完藥,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坐在床邊,輕聲問道,“你……可是有心事?我見你眉宇間總有鬱結之色,可是在擔心論道大會之事?”

謝清辭心裏一緊,沒想到蘇婉如此細心。他確實在擔心,但擔心的方向和蘇婉以爲的完全不同。

他垂下眼睫,順着她的話,低聲道:“師姐明鑑。弟子入門淺薄,又遭此變故,修爲停滯不前……聽聞大會強者如雲,我……我怕是會給雲緲峰,給師尊丟臉……” 他這話半真半假,擔憂是真的,但原因嘛……

蘇婉看着他低眉順眼、自怨自艾的模樣,心中憐意大盛。她柔聲安慰道:“師妹切莫如此想。你身負混沌道體,天賦絕倫,此番只是意外。待你傷愈,修爲定能一日千裏。至於大會……”她頓了頓,聲音更柔,“盡力便好,師尊亦不會苛責於你。更何況……”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更何況,師妹即便不依靠修爲,僅憑那……那與衆不同的氣質,便已足夠引人注目了。” 說完,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目光閃爍,不敢與謝清辭對視。

謝清辭:“!!!”

完了完了!實錘了!師姐真的被這破魅體影響了!

他內心警鈴大作,臉上卻只能露出一個懵懂又感激的表情:“師姐又安慰我了。我這模樣,不成大家的笑柄便已是萬幸……”

“誰敢笑話你!”蘇婉語氣微急,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輕咳一聲,恢復溫婉,“總之,師妹安心養傷便是,一切有師姐在。”

送走眼神飄忽、臉頰微紅的蘇婉,謝清辭癱在床上,感覺心比受傷的經脈還要累。

這傷養的,怎麼感覺比修煉還危險?再這樣下去,他怕是要在“社會性死亡”和“物理性死亡”之間,先迎來“情感性破產”!

必須做點什麼,扭轉這種被動的局面!

他想起系統提到蘇婉可能受到了“僞·先天魅體”殘留影響。既然無法關閉,那能不能……主動控制,或者將其引導向一個相對安全的方向?

他再次呼喚系統:“系統,有沒有辦法能降低‘僞·先天魅體’對特定目標的影響?或者讓它顯得更……正常一點?”

【方案一:提升精神力掌控,精確收斂力場(需長期練習或兌換技能)。】

【方案二:進行反向心理暗示,在目標心中建立“此人有主”或“此人危險”的潛意識印象,降低其接近和產生好感的意願。】

【方案三:利用能量僞裝,模擬出“靈力盡失、魅體消散”的假象(需消耗大量精神力,且存在被高階修士識破風險)。】

謝清辭看着這三個方案。方案一遠水不解近渴;方案三風險太大,雲霓師尊那邊瞞不過;看來只有方案二可以嚐試一下。

反向心理暗示……怎麼操作?

他琢磨着,或許可以在和蘇婉的日常交流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些“疏離感”?或者,假裝不經意地提起一些“虛構的、心有所屬”的跡象?

正當他絞盡腦汁構思“綠茶男の自我修養”時,聽雨軒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嘰嘰喳喳的聲音。

“蘇師姐!你就讓我進去看看謝師妹嘛!我都好幾天沒見到她了!就一眼!我保證不吵她休息!”是趙靈兒的聲音。

“靈兒,師尊有令,謝師妹需要靜養。”蘇婉的聲音帶着無奈。

“我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了!她肯定醒了!師姐~好師姐~”趙靈兒開始撒嬌。

謝清辭心中一動。趙靈兒性格活潑跳脫,心思單純,或許……是個不錯的“工具人”?可以利用她來沖淡蘇婉那邊過於集中的“關注”?

他清了清嗓子,用略帶沙啞但足以讓外面聽到的聲音說道:“蘇師姐,是趙師姐來了嗎?我……我感覺今日好了些,若是趙師姐不嫌棄,可以進來坐坐。”

門外的爭執聲停了。

片刻後,房門被推開,蘇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情願,領着滿臉興奮的趙靈兒走了進來。

“謝師妹!你可算好了點!擔心死我了!”趙靈兒像只歡快的小鳥,一下子撲到床邊,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謝清辭,“你那天可太嚇人了!怎麼樣怎麼樣?還疼嗎?”

面對趙靈兒純粹的熱情,謝清辭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他笑了笑,道:“多謝趙師姐掛念,好多了,只是還有些無力。”

“那就好那就好!”趙靈兒拍了拍胸口,隨即又好奇地湊近,壓低聲音問道,“謝師妹,我聽說……你是因爲修煉那個……那個很厲害的‘先天魅體’才出岔子的?是不是真的啊?”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

蘇婉在一旁輕斥:“靈兒,休要胡言,打擾師妹休息!”

“無妨的,蘇師姐。”謝清辭連忙說道,他正需要這個機會。他對着趙靈兒,露出一絲苦澀又帶着點後怕的表情,“趙師姐猜得沒錯。那‘魅體’……唉,並非什麼幸事。力量難以掌控,稍有不慎便會反噬自身,如同懷抱利刃,傷人傷己。如今我這模樣,便是明證了。”

他這番話,半是實話,半是刻意賣慘,旨在塑造一個“被天賦所累的可憐人”形象,降低這“魅體”在他人眼中的吸引力,尤其是降低蘇婉可能產生的“慕強”心理。

果然,趙靈兒聽完,小臉皺成了一團,同情道:“啊?這麼危險啊!那還是不要練了!平平安安最重要!”

蘇婉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謝清辭,眼中的憐惜似乎更重了些,但那份因“神秘強大”而產生的好奇和悸動,好像確實被沖淡了一點。

謝清辭心中暗喜,策略有效!

他趁熱打鐵,開始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向趙靈兒感興趣的方面,比如哪家的胭脂水粉顏色好看,哪裏的靈茶點心味道最佳,雲緲峰哪位師兄最近又練成了什麼好看但沒啥用的花架子法術……

趙靈兒果然被帶偏,興致勃勃地和他討論起來,一時間,房間裏充滿了(謝清辭強顏歡笑的)歡聲笑語。

蘇婉在一旁看着相談甚歡的兩人,尤其是謝清辭臉上那難得一見的、帶着些許鮮活氣的笑容,心中微微有些發悶,卻又說不出爲什麼。她只能默默地將晾溫的靈藥遞過去,輕聲提醒:“師妹,該吃藥了。”

接下來的幾天,趙靈兒成了聽雨軒的常客。她的到來,確實分散了蘇婉的部分注意力,也讓謝清辭不必時刻單獨面對蘇婉那越來越復雜的目光。

謝清辭在兩位師姐的“悉心照料”下,“傷勢”恢復得“極其緩慢”。他小心翼翼地掌控着恢復的節奏,既不能好得太快引人懷疑,也不能一直臥床不起顯得太過廢柴。

期間,他又承受了雲霓師尊的數次神識探查。每一次都如同經歷一場酷刑,但他都憑借系統和自身的意志力硬扛了下來。許是他僞裝得實在太好,雲霓長老雖然眉頭越皺越緊,但似乎並未發現他最大的秘密,只是對他那“進展遲緩”的恢復速度感到有些不耐。

“混沌道體,自行修復之力當不止於此……”某次探查後,雲霓長老若有所思地低語了一句,目光銳利地掃過謝清辭,“莫非,是那‘先天魅體’與道體本身產生了某種未知的沖突,阻礙了恢復?”

謝清辭心中凜然,不敢接話,只是將頭垂得更低。

雲霓長老沒有再追問,只是留下一句“好自爲之”,便轉身離去。但那眼神中的探究與期待,並未減少分毫。

謝清辭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重傷的借口不可能一直用下去。一旦“傷勢”痊愈,他就必須直面修煉、論道大會以及身邊越來越復雜的“人際關系”。

這天夜裏,送走了蘇婉和趙靈兒,謝清辭獨自一人靠在床頭。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光輝。

他內視己身,經脈的損傷在混沌道體強大的自愈能力和丹藥作用下,其實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但他依舊用僞裝將修爲壓制在煉氣二層巔峰,遲遲不敢突破。

他伸出手,看着在月光下顯得愈發瑩白纖細的手指,心中一片茫然。

穿越至今,他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躲過了開局殺,卻陷入了更深的泥潭。擁有了逆天資質,卻成了催命符。本想低調苟命,卻成了萬衆矚目的焦點。

如今,更是被動地陷入了曖昧不清的情感漩渦。

前路迷霧重重,危機四伏。百花論道大會像一道鬼門關,橫亙在眼前。蕭辰的懷疑,雲霓的期望,蘇婉的情愫,趙靈兒的依賴……每一件都讓他心力交瘁。

他到底該怎麼辦?才能在這詭異的合歡宗裏,找到一條真正的生路?

難道真的要一直這樣僞裝下去,直到某一天徹底暴露,或者在這無盡的僞裝中迷失自己?

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孤獨感席卷了他。他閉上眼睛,將臉埋入柔軟的錦被中,發出一聲壓抑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

這該死的合歡宗,這該死的女裝,這該死的魅術……

他真的好想回家。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腦海中系統冰冷的提示音,以及窗外寂寥的月光。

活下去。

他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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