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蹲在滿院狼藉的機關“墳場”裏,手指顫抖地捻起一枚淬毒三角釘的碎片,心碎得如同死了三回。他悲憤地收拾着殘骸,腦子裏噼裏啪啦打着算盤。不能就這麼算了!這虧,必須從金主爸爸的夥食費和“服務費”裏找補回來!
於是,張守情那頓回籠覺之後的中午飯,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老板,您嚐嚐這醋溜白菜!”黑瞎子端上一盤明顯比平時分量縮水、油星也少得可憐的白菜梆子,臉上堆着極其專業的假笑,“今兒菜市場那白菜可金貴了,水靈靈的,挑費大啊!”
張守情夾起一根蔫巴巴的白菜幫子,放進嘴裏嚼了嚼,眉頭皺了起來:“嘖,淡出鳥了。黑師傅,鹽也漲價了?”
“可不是嘛!”黑瞎子一拍大腿,墨鏡後的眼睛閃爍着精明的光,“昨兒還一塊二一斤呢,今兒就一塊五了!您說這世道!還有這油,這醋,那都是實打實的成本!您給的那點包月錢,都快見底了!要不……您再支援點兒?”他搓着手指,暗示得明明白白。
張守情翻了個白眼,懶得戳穿他那點小九九。他慢條斯理地從兜裏(其實是意識空間)掏出一張嶄新的“大團結”,用兩根手指夾着,在桌面上“噠、噠”敲了兩下。
黑瞎子的眼睛瞬間黏在了那張藍票子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菜錢,夠不夠?”張守情懶洋洋地問。
“夠!太夠了!老板您敞亮!”黑瞎子閃電般伸手,錢瞬間消失在他圍裙口袋裏。下一秒,他轉身鑽進廚房,再出來時,手裏的盤子換成了油光紅亮、香氣四溢的紅燒排骨!分量十足,熱氣騰騰!
張守情哼笑一聲,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享受起這“加錢版”的午餐。養老嘛,該省省,該花花,他張守情在享受上,從不吝嗇。
下午,陽光暖洋洋地透過新糊的窗戶紙灑進來。張守情歪在鋪着厚實新被褥的彈簧床上,感覺骨頭縫裏都透着懶勁兒。他舒服地嘆了口氣,隨即又覺得渾身肌肉有點發緊——昨天拆門(青銅門)、拆機關(黑瞎子的)、外加在雪地裏撒歡,運動量有點超標。
“黑師傅——!”他拖長了調子朝門外喊。
正在院子裏對着幾塊廢銅爛鐵愁眉苦臉、琢磨着能不能回爐重造的黑瞎子,聞聲立刻換上職業假笑,推門進來:“老板,有何吩咐?”
張守情指了指自己肩膀後背:“渾身酸。來,給按按。手藝好,有賞。”
黑瞎子墨鏡後的桃花眼瞬間亮了!按摩?!這活兒他熟啊!不僅能近距離接觸這行走的ATM,還能名正言順地……咳咳,是檢查!檢查一下這位祖宗的身體構造,看看除了獬豸紋身還有沒有別的“驚喜”!更重要的是,有賞!
“得嘞!您瞧好吧!”黑瞎子搓了搓手,走到床邊。
張守情配合地翻了個身,趴在厚實的被褥上,把整個寬闊的後背交給了黑瞎子。
黑瞎子深吸一口氣,收斂起那點小心思(主要是對賞錢的渴望),雙手覆上張守情的肩頸。觸手的感覺……溫潤、緊實,充滿了驚人的彈性。皮肉下的骨骼肌肉如同精鋼澆築,線條流暢而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這絕不是普通訓練能練出來的身體,更像是一具天生爲戰鬥而生的完美機器。
他屏住呼吸,指腹帶着試探性的力道,開始沿着脊柱兩側的肌肉群緩緩推按。從後頸一路向下,到肩胛骨,再到腰窩。他的手法算不上多麼專業,但勝在力道沉穩,指關節按壓穴位時帶着點獨到的巧勁。一邊按,一邊暗暗心驚。
這肌肉的密度……太驚人了!尋常人按下去是軟中帶硬,這位祖宗是按下去如同按在包裹着皮革的合金上!那層看似光滑的皮膚韌性極強,底下虯結的肌束如同潛伏的蟒蛇,隨着他的按壓微微起伏,傳遞出驚人的生命力。更別提那壁壘分明的八塊腹肌輪廓,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其堅硬如鐵的質感。還有那腰……窄而有力,連接着挺翹緊實的臀部,線條充滿了野性的美感……
黑瞎子按着按着,墨鏡下的臉頰竟又有些隱隱發燙。媽的,這手感……也太他媽好了!這身板,這肌肉線條,這皮膚觸感……簡直是爲他這種“手藝人”量身定做的藝術品!可惜……就是這性格太操蛋了!不然……
他趕緊甩掉腦子裏不合時宜的念頭,專心“工作”(以及檢查)。指腹在張守情左肩胛骨附近那處皮膚上格外留意地按壓、揉捏。那獬豸紋身在常態下隱沒不見,此刻皮膚溫熱,也並無異樣凸起。他又不着痕跡地檢查了其他幾處可能隱藏紋身的地方,同樣一無所獲。看來,那獬豸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比如熱水沖刷身體完全放鬆時)才會顯現。
一通揉捏推拿下來,張守情舒服得直哼哼,喉嚨裏發出類似大型貓科動物被擼爽了的咕嚕聲。緊繃的肌肉徹底鬆弛下來,骨頭縫裏的酸乏感被驅散了大半。
“嗯……不錯,黑師傅,有兩下子。”張守情懶洋洋地翻過身,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脖子肩膀,感覺神清氣爽。他毫不含糊,直接從兜裏掏出兩張“大團結”,塞到黑瞎子手裏,“賞你的!手藝確實值這個價!”
黑瞎子捏着兩張帶着體溫的鈔票,感受着指尖殘留的、那具完美身軀的觸感,再看看眼前這位大爺饜足的表情,心頭那點因爲機關報廢的肉痛感瞬間被撫平了,甚至還有點……詭異的滿足感?這錢賺得……好像也不虧?
“謝老板賞!”黑瞎子眉開眼笑,把鈔票利索地揣好。
張守情跳下床,伸了個巨大的懶腰,骨頭噼啪作響:“行了,我出去溜達溜達,熟悉熟悉這四九城的‘養老環境’。”說完,他趿拉着布鞋,哼着那首荒腔走板的“今兒個真高興”,晃晃悠悠地出門了。
等張守情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黑瞎子才長長舒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院子裏的石磨上,摘下墨鏡,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主要是心累)。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指,仿佛還能感受到剛才按摩時那驚人的肌肉彈性和皮膚觸感。
張起靈不知何時又抱着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牆角的陰影裏,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黑瞎子對上張起靈的目光,莫名地有點心虛,又有點分享欲。他咂咂嘴,壓低聲音,帶着一種男人間分享“好東西”的隱秘興奮感(以及一點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回味):“啞巴,你是不知道……這祖宗的皮相,真他娘的……絕了!”
他用手比劃着,試圖形容:“那身板!那肌肉!按下去跟按在鐵疙瘩包着牛皮似的!又硬又韌!線條跟刀刻的一樣!還有那皮膚……嘖,看着糙,摸着滑溜得很,還賊有彈性!手感……嘖嘖嘖……” 他搖着頭,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那種矛盾又完美的觸感,最後只能感嘆,“操!真不知道吃什麼長的!”
他說得眉飛色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臉上又有點泛紅。
張起靈抱着刀,沉默地聽着。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只是當黑瞎子形容到“皮膚滑溜”、“手感好”的時候,他抱着刀鞘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蜷縮了一下。
黑瞎子發泄完分享欲,自己也覺得有點怪怪的。他撓了撓頭,重新戴上墨鏡,掩飾住那一絲不自在,嘟囔了一句:“媽的,都是大老爺們兒,按個摩而已……之前看他洗澡,還有剛才按他……老子臉紅個屁啊!真他媽邪門了!” 他甩甩頭,試圖把那種莫名的悸動甩開,“肯定是那祖宗太邪性,把老子也帶歪了!”
張起靈依舊沉默。
只是那沉默裏,似乎也夾雜了一絲同樣困惑的波瀾。之前透過氣窗看到的沖擊畫面,還有黑瞎子此刻形容的觸感……爲什麼會讓他也感到一絲……不自在?他從未對同性的身體有過任何多餘的關注。
兩個在刀口舔血、見慣生死的男人,站在四合院清冷的午後陽光裏,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某種關於性別認知和生理反應的、短暫而尷尬的沉默。
他們都沒敢深想。只把這歸結於——屋裏頭那個用錢砸門、用錢買飯、用錢享受、身體構造還強得不像人的張守情,實在是個……太邪門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