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屍撕裂空氣的尖嘯刺痛耳膜,三道慘白殘影如同死神揮落的鐮刀。腥風刮過林晚臉頰的瞬間,她身體的本能反應快於思考——不是後退,而是迎着左側機械屍的爪鋒矮身前沖!
高中校運會短跑冠軍的肌肉記憶在絕境中蘇醒。她像一道貼地疾射的箭矢,從機械屍張開的合金胯下滑過,沾滿油污的後背在冰冷地板上擦出火星。右手在滑行中精準抓住垂落的鐵鏈末端,借慣性猛地一拽!
譁啦——!
懸吊江嶼的鐵鏈如同被抽動的巨蟒,將昏迷的他狠狠甩向三米外一根鏽蝕的管道。沉重的撞擊聲令人牙酸,但也讓他脫離了機械屍的第一輪撲殺範圍。
“星輝根本不是專利!”林晚的嘶吼在空曠的地下空間炸開,帶着一種解出世紀難題般的穿透力。她翻滾起身,指尖早已從貼身口袋夾出母親周敏的銀色U盤——那是在老宅閣樓,母親用染血的掌心塞給她的最後籌碼。
U盤狠狠捅進污跡斑斑的牆體接口!滋啦的電火花中,牆壁上瞬間炸開一片扭曲的光幕。周敏偷拍的視頻日志強行投影在布滿黴斑的混凝土牆面,像素粗糙卻字字驚心。那是林晚幼年捉迷藏最愛的角落,如今成了審判家族的刑場。
泛黃的視頻裏,祖父林正鴻穿着沾滿試劑的白大褂,在巨大的顯微鏡前手舞足蹈,眼窩深陷,狀若瘋魔:“…完美!神經毒劑代碼成功寫入端粒體!林家的血就是鑰匙!世世代代,永世傳承!”他狂笑着舉起一支裝有幽藍液體的試管,鏡頭劇烈晃動,背景傳來模糊的嬰兒啼哭。
「母體鏈接請求——」
冰冷的機械音驟然拔高!三具機械屍的電子眼亮度陡增,猩紅的光芒幾乎凝成實質!林晚只覺得顱骨深處傳來一陣鑽心劇痛,仿佛有燒紅的鋼針在攪動腦髓!無數金色的數據流如同失控的洪水,在她視網膜上瘋狂炸開、奔涌、重組!
實驗室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聲!在金色數據洪流形成的意識幻象中,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柱形容器。淡金色的營養液裏,懸浮着一具蒼白而美麗的女子軀體。蜷曲如海藻的長發,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只是更加成熟,帶着沉睡的安詳。她的胸口插滿密密麻麻的管線,後頸處一個銀色的接口,其上的雕花——纏繞的藤蔓與沉睡的嬰兒——與她無數次噩夢中出現的鎏金嬰兒床紋樣嚴絲合縫!
祖母…林曼雲?! 這個認知如同驚雷劈入林晚的意識。
按住她肩膀的機械屍突然僵直不動!它猩紅的電子眼劇烈閃爍,光譜在紅與金之間瘋狂跳躍,最終定格爲一種純粹的、流淌的鎏金色!那冰冷的金屬頭顱以一種近乎虔誠的角度低下,合金鑄造的指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輕柔,撫過林晚被冷汗浸溼的臉頰。摩擦發出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刮擦聲。
「母親…」合成音調扭曲變形,帶着一種怪異的、模仿人類的溫柔, 「…受損…修復…」
就在這詭異凝固的一刻!
轟!
被甩在管道上的江嶼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總是盛滿溫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卻翻涌着非人的冰藍,如同極地冰川最深處的裂隙!瞳孔深處,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走線般的幽藍紋路瞬間點亮!
“呃啊——!”一聲不似人類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爆發!
束縛他雙手的碗口粗鐵鏈,竟在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崩得筆直!合金鏈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身體以一個違背物理常識的角度弓起,後頸的皮膚在劇烈的動作下“嗤啦”一聲撕裂開來!破損的仿生皮膚下,閃爍着冰冷金屬光澤的機械脊椎暴露在幽綠的燈光下,復雜的液壓管線和能量導管清晰可見!
林晚的心髒如同被一只冰手攥緊!櫻花木匣光滑的鉸鏈觸感,江嶼遞給她密鑰卡時指尖的溫度…過往無數個溫情的碎片在眼前轟然碎裂,又被冰冷的金屬脊椎重新拼湊成殘酷的圖景。宿命如同冰冷的鐵鏈,早已將他們死死纏繞。
鎏金機械屍似乎被江嶼的異變吸引,電子眼轉向他。就在這分神的千分之一秒!
林晚眼底掠過一道寒光。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釋放!她不是攻擊機械屍,而是屈肘,用盡全身力氣,手肘狠狠砸向機械屍那只流淌着鎏金光芒的右眼!
噗嗤!
一種難以形容的觸感傳來——像是戳破了一層堅韌的膠質,又像是搗爛了熟透的水果。粘稠的、散發着淡淡甜腥味的金色潤滑液猛地噴濺而出!一部分糊住了林晚的半邊臉,更多的則呈放射狀噴濺在旁邊的控制台主屏幕上!
滋滋…滋滋滋…
被金色液體覆蓋的基因檢測屏幕瘋狂閃爍,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檢測到母體生物細胞液…樣本分析中…」
「端粒體特殊編碼片段匹配…99.7%…」
「遺傳信息鏈深度契合…」
「綁定程序強制啓動…新母體身份確認:林晚。」
嗡——!
整座龐大的地下實驗室如同沉睡的巨獸被喚醒,發出低沉而恐怖的震顫!穹頂的灰塵簌簌落下,管道發出呻吟。所有原本處於攻擊姿態的機械屍,無論是否受損,動作瞬間凝固!它們齊刷刷地面向林晚,猩紅或鎏金的電子眼熄滅,金屬關節彎曲,以一種古老而詭異的臣服姿態——轟然跪倒在地!合金膝蓋撞擊金屬地板,發出沉悶的巨響!
海嘯般的信息流瞬間沖垮了林晚的意識堤壩!星輝毒劑的分子式、神經阻斷的關鍵酶、趙承業植入祖父林正鴻顱內的微型芯片GPS坐標…無數冰冷的知識碎片如同冰錐刺入腦海!最後涌入的是一段被層層加密的手術錄像——
光線慘白的手術室內。年輕了二十歲的趙承業穿着無菌服,俯身靠近手術台。他戴着金絲眼鏡,嘴角噙着一絲志得意滿的微笑,手指輕柔地撫摸着手術台上少年蒼白汗溼的臉頰。少年的眼睛緊閉,睫毛劇烈顫抖,正是少年江嶼!
“別怕,孩子。”趙承業的聲音透過錄像傳來,帶着一種令人作嘔的溫柔,“替我照顧好女兒晚晚。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存在的唯一價值。”
鏡頭微微晃動,掃過手術室冰冷的角落。在那裏,靜靜地擺放着一架小小的、卻異常華麗的鎏金嬰兒床。床欄上,猙獰的毒蛇纏繞着古老的周氏家徽,在無影燈下泛着冷硬的光澤。搖籃裏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小小的、絲絨縫制的姓名牌垂落一角,上面用金線繡着三個字:
周晚晚。
錄像結束的瞬間,林晚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那空蕩蕩的搖籃徹底吸了進去。冰冷的鎏金觸感,毒蛇浮雕的鱗片刮過指尖的幻覺…宿命的回音在顱腔內轟鳴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