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午後的陽光透過老舊的紗窗,在蘇念狹小的出租屋裏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裏彌漫着廉價外賣的油膩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

蘇念癱在吱呀作響的電腦椅上,對着屏幕上慘淡的直播後台數據,長長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又撲街了……蘇念啊蘇念,你說你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搞玄學直播?祖傳的本事到你這就剩點皮毛,靈力微弱得連只耗子都定不住……”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客廳角落。

那裏,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盤腿坐在地板上,手裏拿着蘇念昨天從二手書店淘來的兒童識字畫冊,看得無比認真。陽光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鼻梁高挺,下頜線幹淨利落,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如果不是他此刻正皺着眉頭,用修長的手指戳着畫冊上一只肥貓的圖片,嘴裏還念念有詞:“貓…喵?” 聲音低沉悅耳,卻透着一種孩童般的懵懂。

這就是阿呆——蘇念暴雨天從巷子口“撿”回來的麻煩精。

三天了。距離她把那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拖回家已經三天了。他醒來了,記憶卻像被格式化了一樣,一片空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蘇念本着人道主義精神(主要是看他那張臉實在讓人狠不下心),給他起了個簡單粗暴的名字:阿呆。

名字雖呆,人卻一點也不省心。力氣大得驚人,幫她搬個舊衣櫃像拎根稻草;飯量更是恐怖,一頓能幹掉蘇念三天的口糧!看着飛速癟下去的錢包,蘇念的心在滴血。

更詭異的是他身上那些非人的痕跡。幫他清理傷口時,那些深可見骨的傷處竟然泛着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光,而且愈合速度快得不像話。她家壓箱底的那枚祖傳護身黃銅錢,只要一靠近阿呆,就燙得像剛出爐的烙鐵。

蘇念心裏警鈴大作,預感自己撿了個天大的麻煩。可人已經撿回來了,總不能扔出去吧?

“唉……”又是一聲愁腸百結的嘆息。

阿呆似乎被她的嘆氣聲吸引,抬起頭,清澈卻茫然的黑眸望向她,帶着一絲詢問:“念…念?” 他學說話倒是挺快,就是只會幾個簡單的詞,還總把“念念”兩個字叫得格外清晰,帶着點奇怪的依賴感。

蘇念看着他那張足以讓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臉,再看看空蕩蕩的支付寶餘額,一股悲憤油然而生。“阿呆啊阿呆,你再這麼吃下去,咱倆下個月就得喝西北風了!我的網店快倒閉了,直播也沒人看,我們都要餓死了!” 她半真半假地哭訴,試圖喚醒這個“飯桶”的良知。

阿呆歪了歪頭,似乎在努力理解“餓死”是什麼意思。他看了看手裏畫冊上的紅燒肉圖片,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非常認真地對着蘇念說了一句:“倒…閉…算了。”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噗——” 蘇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家夥,安慰人都這麼別致嗎?

然而,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蘇念電腦屏幕上那個本就半死不活的網店後台頁面,突然瘋狂閃爍起來,緊接着整個畫面變成一片刺眼的亂碼,最後徹底黑屏,彈出一個冰冷的系統提示框:【錯誤代碼:500,服務器內部錯誤。您的店鋪服務暫時無法訪問。】

“臥槽?!” 蘇念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撲到電腦前拼命按F5刷新,結果頁面紋絲不動。她不死心,又用手機登錄,同樣顯示“店鋪不存在或已關閉”。

一股寒意順着蘇念的脊椎骨爬上來。她僵硬地、一寸寸地轉過頭,看向依舊一臉無辜、甚至還有點“我說錯什麼了嗎”表情的阿呆。

言…言靈?!

蘇念腦子裏瞬間蹦出這兩個字。三天來家裏發生的怪事也一幕幕浮現:水龍頭半夜流出鐵鏽味的紅水;鏡子裏的倒影在她轉身時露出詭異的微笑;還有昨晚窗外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爲這個失憶的“麻煩精”自帶“招邪祟”體質?他隨口一句抱怨,就能引來厄運?

這個認知讓蘇念頭皮發麻。她幾乎是撲到那個放着祖傳法器的破舊樟木箱子前,翻出一把用紅繩串着的、邊緣都磨得發亮的五帝錢,又摸出幾張皺巴巴、朱砂顏色都淡了的鎮宅符。

“阿呆!過來!” 蘇念的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阿呆很聽話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窗戶透進來的光。蘇念踮起腳尖,手忙腳亂地把那串五帝錢掛在他脖子上,又把鎮宅符一股腦地貼在他後背、前胸——那架勢,活像在封印什麼千年僵屍王。

阿呆低頭看了看胸口晃蕩的銅錢,又摸了摸後背的符紙,表情有些困惑,但並沒有反抗。說來也怪,當符紙貼上他身體的瞬間,蘇念感覺到屋內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似乎真的被壓制下去了一些,連空氣都仿佛清新了點。

蘇念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虛汗。暫時安全了?可是……錢呢?溫飽問題才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機啊!

看着阿呆那張因爲掛滿“裝備”而顯得有些滑稽(但依舊帥得慘絕人寰)的臉,蘇念一咬牙,一跺腳,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阿呆!爲了我們的紅燒肉!爲了不喝西北風!姐姐我——拼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神裏燃燒起破釜沉舟的火焰,“今晚直播!來真的!”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蘇念狹小的出租屋再次成爲了“戰場”。

她把唯一一張像樣的桌子清理出來,鋪上一塊洗得發白的藍色扎染布,權當直播背景。上面擺着一個巴掌大的紫銅羅盤(爺爺留下的,指針時靈時不靈)、三枚品相一般的乾隆通寶(家底了)、一小碟朱砂,一支半新不舊的毛筆,還有幾張她自己畫的、靈力微乎其微的符籙——平安符、靜心符,以及一張畫得歪歪扭扭的驅邪符(成功率低於30%)。

手機支架調整好角度,前置攝像頭對準了她和桌子。蘇念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直播APP,標題依舊是樸實無華帶着點土氣:【念念不忘玄學館·今晚看風水/解夢/卜卦,隨緣解惑】。

開播瞬間,在線人數:3。其中兩個是平台送的機器人,還有一個ID叫“路過打醬油”。

蘇念的心涼了半截,但臉上還是擠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念念不忘玄學館。我是主播蘇念,今晚……”

話還沒說完,一條帶着明顯嘲諷意味的彈幕慢悠悠飄過:

【喲,神棍姐姐又上線了?今天準備表演徒手抓鬼還是隔空取物啊?[摳鼻]】

是那個“路過打醬油”,看來是個老觀衆了,還是個黑粉。

蘇念眼皮跳了跳,假裝沒看見,繼續硬着頭皮說:“今晚主要是看家居風水布局,有這方面困擾的朋友可以連麥或者發圖到公屏,我盡力幫大家看看……”

【看風水?主播你那出租屋的風水先調調吧,一股窮酸氣隔着屏幕都聞到了![偷笑]】

【主播,你上次給人家解夢說人家要走桃花運,結果人家第二天就被渣男騙了500塊![憤怒]】

【散了散了,又是這個騙子,沒點真本事,就會故弄玄虛!】

彈幕開始零星出現一些負面評論,雖然人不多,但字字扎心。蘇念握着鼠標的手緊了緊,指甲掐進掌心。她不斷地深呼吸,告訴自己:忍住,爲了流量,爲了曝光,爲了……阿呆的紅燒肉!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毫無預兆地闖入了鏡頭邊緣。阿呆大概是餓了,手裏拿着那個兒童識字畫冊,目標明確地走向蘇念放在桌角的一小包餅幹。

彈幕瞬間停滯了一秒,緊接着,爆炸了!

【臥槽??????】

【我眼花了???剛才什麼東西過去了??】

【帥哥!!!絕世大帥哥!!!】

【啊啊啊啊啊!主播!剛才那個小哥哥是誰?!露臉!求露臉!】

【這顏值……是明星嗎?素人不可能長這樣!】

【主播金屋藏嬌???】

原本冷清的直播間人數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10…30…50…轉眼就破了百!彈幕也從清一色的嘲諷質疑,變成了滿屏的“帥哥”、“求露臉”、“主播讓他說句話”。

蘇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一時忘了反應。阿呆則完全無視了鏡頭和彈幕,拿起餅幹,撕開包裝,旁若無人地“咔嚓咔嚓”吃了起來,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在自己家客廳。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在手機前置攝像頭的死亡角度下,竟然依舊帥得驚心動魄,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扇形陰影,專注咀嚼的樣子帶着一種奇異的反差萌。

“阿呆!你……”蘇念終於回過神來,剛想讓他先出去別搗亂,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連麥申請,伴隨着極其囂張的特效音效。

申請人的ID赫然是:【全網打假第一人·錘哥】!

蘇念的心猛地一沉。錘哥!這個在平台以言辭犀利、專門打假各種“僞科學”、“神棍主播”出名的網紅大V,粉絲幾百萬,戰鬥力爆表!被他盯上的主播,輕則被噴到自閉關播,重則被實錘到身敗名裂,徹底退網。

他來幹什麼?還用問嗎?肯定是沖着剛才阿呆意外入鏡帶來的熱度,更是沖着她這個“神棍主播”來的!

彈幕也瞬間高潮:

【錘哥!!!臥槽!錘哥駕到!】

【前排出售瓜子飲料小板凳!】

【哈哈哈哈哈,神棍主播要倒黴了!錘哥專治各種不服!】

【錘哥快捶她!讓她現原形!】

【有好戲看了!錘哥VS神棍主播+神秘帥哥!】

騎虎難下!蘇念看着那不斷閃爍、帶着強烈壓迫感的連麥申請圖標,以及飛速飆升的在線人數(已經突破3000,還在瘋漲),手心全是冷汗。接?肯定會被捶得很難看。不接?坐實心虛,更會被噴成篩子,以後也別想在這平台混了。

阿呆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停下了吃餅幹的動作,拿着半塊餅幹,茫然地看向蘇念,又看看屏幕上錘哥那個囂張的頭像。

蘇念一咬牙,心一橫: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拼了!

她顫抖着手指,點擊了“接受連麥”。

屏幕瞬間分成兩半。左邊是蘇念略顯局促和蒼白的臉,以及她身後簡陋的“法壇”和旁邊站着的高大身影(阿呆的半個身子還在鏡頭裏)。右邊,則是一個裝修得極其豪華氣派的房間背景,一個穿着花襯衫、戴着大金鏈子、梳着油亮背頭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畫面中。他斜靠在電競椅上,嘴裏叼着雪茄(道具),臉上掛着標志性的、充滿嘲諷和挑釁的笑容。

正是錘哥!

“喲!這不是我們‘念念不忘’的蘇大師嗎?”錘哥一開口,那刻意拉長的腔調就充滿了火藥味,“聽說您這兒不僅能看風水解夢,還能招帥哥鎮場子?業務挺廣啊!” 他故意把“鎮場子”三個字咬得很重,引來他直播間那邊粉絲一陣哄笑的彈幕。

蘇念強作鎮定:“錘哥你好,我這裏是玄學交流,看風水解夢都是基於……”

“得得得!”錘哥不耐煩地揮手打斷,雪茄的煙灰彈了彈,“甭跟我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理論!咱是粗人,就愛看真東西!你說你會看風水是吧?行!巧了,哥們兒最近剛搬了新家,花了大幾百萬裝修,可總覺得哪兒不得勁兒,晚上睡不踏實,老做噩夢。蘇大師,您給‘看看’?” 他把“看看”兩個字說得陰陽怪氣,眼神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說着,他也不等蘇念同意,直接切換了攝像頭。畫面變成了一個裝修得金碧輝煌、堆滿各種奢侈品和手辦的巨大臥室。巨大的落地窗,昂貴的真皮大床,牆上掛着浮誇的抽象畫,整個空間充斥着暴發戶的氣息。

“來,蘇大師,您給掌掌眼,看看我這‘龍窩’風水咋樣?是不是哪兒沖了煞,招了‘不幹淨’的東西,害得我睡不好啊?” 錘哥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帶着濃濃的戲謔。

蘇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細觀察錘哥展示的臥室畫面。她學過基礎的風水理論,知道一些常見的禁忌。這臥室……問題確實不少!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一點:“錘哥,從你展示的畫面看,有幾個地方可能需要注意。首先,你的床正對着衛生間門,這在風水上叫‘沖廁煞’,穢氣直沖臥床,確實會影響睡眠和健康。其次,你床頭那面巨大的落地鏡,鏡子對着床容易招陰,也容易讓人心神不寧。還有……”

“哈哈哈哈!”蘇念話還沒說完,就被錘哥誇張的大笑聲打斷,“蘇大師,您這業務水平不行啊!翻來覆去就這幾句?什麼沖廁煞、鏡子招陰?這都是網上搜來的老黃歷了吧?我這衛生間門可是做了隱形設計的,平時關着跟牆一樣!鏡子?我那是防彈玻璃鍍膜的,高科技!懂不懂?再說了,”錘哥的聲音陡然轉冷,充滿挑釁,“你說有‘不幹淨’的東西?證據呢?你倒是讓它現個形給我看看啊?光靠嘴皮子忽悠誰呢?我看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裝神弄鬼!”

錘哥的粉絲也跟着起哄:

【錘哥牛逼!懟得好!】

【就是!讓她抓鬼!抓不出來就是騙子!】

【神棍主播,露餡了吧!】

【滾出直播圈!】

蘇念被懟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又氣又急,偏偏又無法反駁。她靈力微弱,別說讓“東西”現形,就是感知清晰都困難!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阿呆,眼神裏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求助。

阿呆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看着屏幕上錘哥那張唾沫橫飛、充滿惡意的臉。他聽不懂那些復雜的風水術語和網絡罵戰,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強烈的、針對蘇念的惡意。這讓他很不舒服。

同時,他的目光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錘哥展示的那個奢華臥室裏。在普通人眼中,那只是一個裝修浮誇的房間。但在阿呆的視野裏(或者說,在他的特殊感知裏),那個房間彌漫着一層淡淡的、粘稠的灰黑色霧氣。在錘哥床頭的位置,霧氣尤其濃鬱,幾乎凝成了實質。而在那片濃霧的中心,一個模糊扭曲的影子正緊緊貼着錘哥的後背!那影子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兩個空洞的位置散發着怨毒的紅光,一雙枯骨般、指甲尖銳漆黑的手,正虛虛地環在錘哥的脖子上,絲絲縷縷的黑氣正從錘哥的頭頂百會穴被吸走!

這就是錘哥精神萎靡、噩夢連連的根源!一個強大的、帶着深深怨恨的陰靈!

阿呆的眉頭越皺越緊。那個東西散發的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厭惡,就像看到什麼肮髒的垃圾。尤其它離屏幕裏的那個人(錘哥)那麼近,而那個人還在用難聽的話攻擊念念……

就在錘哥唾沫橫飛、指着鏡頭叫囂“抓不出來你就是個騙子!垃圾!”的時候,阿呆終於忍不住了。他指着屏幕上錘哥身後那片普通人看不見的濃鬱黑霧,用他那特有的、帶着一絲困惑和強烈嫌棄的、低沉悅耳的嗓音,清晰地對着麥克風說道:

“你…背後…有東西。”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然後非常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好…醜。”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瞬間劈中了兩個直播間!

蘇念:“!!!” 她猛地扭頭看向阿呆,腦子一片空白。

錘哥那邊囂張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什…什麼?”

彈幕也出現了短暫的震空。

下一秒,異變陡生!

錘哥豪華臥室的直播畫面猛地劇烈晃動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搖晃!昂貴的吊燈瘋狂搖擺,發出刺耳的“吱嘎”聲!牆上掛着的浮誇畫框“哐當”一聲砸落在地!鏡頭掃過的地方,那些價值不菲的手辦模型如同被狂風吹拂,紛紛從架子上滾落!

“臥槽!怎麼回事?地震了?!” 錘哥驚恐的聲音伴隨着東西碎裂的噪音傳來。

緊接着,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錘哥直播間的畫面開始瘋狂閃爍,光線明滅不定,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在劇烈晃動的鏡頭和閃爍的光影中,一個極其模糊、扭曲的黑色影子,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雪花般,在錘哥的身後時隱時現!那影子似乎沒有實體,卻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陰冷和不祥!

“呃…呃啊……” 錘哥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發出痛苦的窒息聲,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球驚恐地凸出,雙手胡亂地在自己的脖子周圍抓撓,仿佛想撕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與此同時,一陣極其尖銳、淒厲、非人的嚎叫聲,像是無數指甲刮過玻璃,又像是無數怨魂在哭喊,猛地從錘哥的麥克風裏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痛苦、怨恨和暴戾,穿透耳膜,直刺靈魂!

“啊啊啊啊——!!鬼啊!!!” 錘哥那邊傳來他助理撕心裂肺的尖叫。

砰!譁啦——!

伴隨着一聲巨響和玻璃碎裂的聲音,錘哥的直播畫面瞬間變成了一片漆黑!連麥被強制中斷!

死寂!

蘇念的直播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彈幕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空無一字。在線人數瘋狂飆升的計數器也仿佛卡住了。幾秒鍾後,海嘯般的彈幕徹底淹沒了整個屏幕!

【!!!!!!!!!!!!!!】

【臥槽!!!!!!!!!!!!!!】

【我看到了什麼??????????】

【鬼!!!!真他媽是鬼影!!!!】

【那個影子!!!那個聲音!!!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錘哥那邊怎麼了?斷線了?】

【他好像被掐脖子了!那個黑影!】

【我的媽呀!我尿了!真尿了!】

【主播!!!你身邊那個小哥哥!!!他說的!!!】

【‘你背後有東西,好醜’……言出法隨???】

【預言家???通靈者???】

【剛才那個帥哥是誰???求扒!!!】

【主播!!!大師!!!救命啊!!!】

蘇念整個人都石化了。她呆呆地看着漆黑一片的連麥框,耳朵裏還回蕩着那淒厲的鬼嚎和錘哥窒息的慘叫。她緩緩地、機械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阿呆。

阿呆正一臉無辜地舔了舔沾着餅幹屑的手指,對上蘇念震驚到極點的目光,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似乎不明白爲什麼大家都這麼激動。他指了指已經黑掉的屏幕,又用那低沉的嗓音,帶着點告狀的意味,對蘇念清晰地重復了一遍:“醜。”

蘇念:“……”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阿呆用最樸實無華的語言,徹底碾成了齏粉。

言靈!真的是言靈!而且不僅僅是烏鴉嘴那麼簡單!他一句話,竟然讓一個強大的陰靈直接顯形了?!

直播間的彈幕還在瘋狂刷屏,在線人數像坐了火箭一樣沖破一萬、兩萬、五萬……服務器都開始卡頓!禮物特效更是不要錢似的瘋狂炸開!【火箭】×10!【嘉年華】×5!【保時捷】×N!滿屏都是“大師牛逼!”“呆神威武!”“求保護!”。

蘇念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行!錘哥那邊出事了!雖然那人嘴賤,但罪不至死!而且,這是直播!幾萬雙眼睛看着!如果錘哥真在她的直播間連麥時出了事,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一股強烈的責任感混雜着恐懼涌上心頭。她顧不上震撼阿呆的“神跡”了,救人要緊!

“阿呆!”蘇念的聲音因爲緊張而有些變調,她一把抓住阿呆結實的手臂,語速飛快,“聽着!錘哥……就是剛才罵人那個胖子!他被那個‘醜東西’纏住了!很危險!你能……你能不能再‘說’點什麼?幫幫他?比如……讓那個東西離他遠點?或者……讓它別傷害人?” 她完全是病急亂投醫,把希望全寄托在阿呆那不受控制的“言靈”上了。

阿呆低頭看了看蘇念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她的手很小,很涼,還在微微發抖。他能感覺到她的恐懼和焦急。雖然不太明白具體要做什麼,但他知道念念想幫屏幕那邊那個討厭的人。

他再次看向已經黑掉的連麥框位置,眉頭微蹙,似乎有點不高興念念要去幫那個罵她的人。但他還是順從地開口了,聲音依舊低沉平穩,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

“吵。走開。”

簡簡單單三個字。

沒有驚天動地的特效,沒有光芒萬丈的爆發。

然而,就在阿呆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蘇念一直放在桌角當擺設、指針幾乎鏽死的那個祖傳紫銅羅盤,竟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嗡鳴!緊接着,那根沉寂多年的指針,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開始瘋狂地左右搖擺!最終,針尖劇烈顫抖着,死死地指向了……阿呆!

與此同時,蘇念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威嚴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一絲眼縫,以阿呆爲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那氣息並非刻意釋放,更像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高位格存在的自然威壓!雖然只有一絲絲泄露,卻讓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滯,蘇念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她脖子上掛着的護身銅錢更是瞬間變得滾燙!

距離此地幾百公裏外,錘哥那間奢華卻混亂的臥室裏。

那個緊緊纏繞在錘哥身上、瘋狂吸取他生氣、幾乎要將他勒死的恐怖陰靈,在阿呆那三個字“吵。走開。”通過直播信號跨越空間傳來時,它那雙怨毒的紅眼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光芒!

它感受到了!

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令它戰栗的、無法抗拒的、如同天敵降臨般的恐怖威壓!雖然隔着遙遠的距離和網絡信號,變得極其微弱,但那種位格上的絕對壓制,讓它瞬間明白了什麼叫“神威如獄”!

“呃啊——!!!”

陰靈發出一聲比之前更加淒厲、充滿了無盡恐懼的尖嘯!它那由怨氣凝聚的模糊身軀如同被投入滾油的雪球,瞬間扭曲、潰散!束縛着錘哥的枯爪黑氣也驟然崩解!

砰!

錘哥肥胖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捂着脖子,貪婪地、劇烈地咳嗽喘息着,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褲襠處溼了一大片,散發着難聞的氣味。他眼神渙散,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

而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陰靈,早已化作一縷稀薄的黑煙,發出“滋滋”的聲響,如同被陽光灼燒,帶着驚恐萬分的尖嘯餘音,倉皇地鑽進了牆壁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房間內那濃鬱的灰黑色霧氣也隨之消散了大半,雖然依舊陰冷,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怨毒和壓迫感已經消失。

房間裏一片狼藉,只剩下錘哥和他同樣嚇癱在地的助理粗重的喘息聲,以及直播間設備斷線後殘留的電流噪音。

***

蘇念的直播間。

在阿呆說出“吵。走開。”之後,那股令她心悸的威壓感只是一閃而逝,快得讓她以爲是錯覺。羅盤的指針也停止了瘋狂的擺動,無力地垂落下來,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除了屏幕上依舊在瘋狂刷屏、幾乎要擠爆服務器的彈幕。

【剛才……發生了什麼?】

【錘哥那邊……沒聲音了?】

【那個鬼嚎好像停了?】

【呆神說話了!‘吵。走開。’ 然後呢???】

【大師!快看看錘哥怎麼樣了?】

蘇念的心髒還在狂跳,她不確定阿呆的話有沒有起作用。她嚐試重新申請連麥錘哥,但對方毫無反應。

就在直播間觀衆焦急萬分、各種猜測滿天飛的時候,錘哥的直播間突然又亮了!畫面重新出現,但鏡頭歪斜着,只拍到一片狼藉的地板和散落的手辦碎片。

錘哥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胖臉猛地擠進了鏡頭,他頭發凌亂,臉色慘白如紙,眼睛瞪得幾乎要脫眶,臉上還掛着沒幹的淚痕和鼻涕,嘴唇哆嗦着,對着鏡頭發出嘶啞的、帶着哭腔的、語無倫次的喊叫:

“救…救命!!!蘇大師!蘇大師救命啊!!!”

“是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它要殺我!它掐我脖子!!”

“我錯了!蘇大師!我錯了!我不該質疑您!您是活神仙!!”

“求求您!救救我!多少錢我都給!我給您磕頭了!!”

“還有那位…那位神仙小哥!救命!讓它走!讓它離我遠點!!”

“啊啊啊!它會不會回來?!蘇大師!您還在嗎?!求您了!!”

錘哥驚恐萬狀、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對着蘇念的直播間方向瘋狂求救、磕頭作揖(雖然鏡頭只拍到他的頭頂),那副狼狽不堪、徹底崩潰的模樣,與他之前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形成了最諷刺、最強烈的對比!

證據!這就是最有力、最直觀的證據!

蘇念的直播間徹底沸騰了!在線人數如同脫繮野馬,瞬間沖破十萬大關!服務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臥槽!錘哥認慫了!真嚇尿了!】

【哈哈哈哈!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錘哥:我錯了!我是垃圾!大師救命!】

【實錘了!錘哥自己錘了自己!】

【那位神仙小哥一句話,真把鬼嚇跑了?!】

【言出法隨!絕對是言出法隨!】

【呆神!請收下我的膝蓋!】

【蘇大師!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鐵粉!】

【主播牛逼!呆神牛逼!(破音)】

【關注了!禮物刷起來!保護費交起來!】

滿屏的禮物特效再次將直播間淹沒,各種“666”、“膜拜”、“大師”、“呆神”的彈幕瘋狂滾動。

蘇念看着屏幕上錘哥那副嚇破膽的樣子,聽着他語無倫次的求救,再看着自己直播間這前所未有的盛況,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情緒沖擊着她——有劫後餘生的虛脫,有看到阿呆“言靈”再次應驗的震撼,有對錘哥自作自受的些許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撥雲見日的激動和興奮!

她…好像…真的要轉運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功臣”。阿呆似乎對錘哥的求救和直播間的狂熱毫無興趣。他的注意力已經回到了手裏那半塊餅幹上,正小口小口、極其認真地品嚐着,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趕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蒼蠅。

蘇念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心緒,對着鏡頭,露出了一個略顯疲憊但無比堅定和自信的笑容。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沸騰的直播間:

“錘哥,冷靜點。‘它’暫時離開了。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助,請私信聯系我的助理,預約線下處理。記住,心誠則靈,口德亦是福德。”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滿屏的禮物和膜拜的彈幕,聲音提高了一些,“感謝各位朋友的關注和支持!今晚的直播…嗯…出現了一些意外情況。‘念念不忘玄學館’接受一切合理委托,看風水、解災厄、處理特殊事件。但請務必提前預約,說明情況。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她不顧彈幕裏瘋狂的挽留和提問,果斷地、帶着一絲勝利者的從容,點擊了“結束直播”。

屏幕瞬間變黑。

狹小的出租屋裏,只剩下電腦風扇的嗡鳴,和蘇念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緩緩轉過身,看着還在專注吃餅幹的阿呆。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窗戶,在他完美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阿呆……” 蘇念的聲音有些幹澀。

阿呆聞聲抬起頭,嘴角還沾着一點餅幹屑,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澈見底,倒映着蘇念有些恍惚的臉。

蘇念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伸出雙手,用力地、狠狠地揉亂了他那頭柔軟的黑發。

“幹得漂亮!”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裏面燃燒着名爲“希望”和“未來”的火焰,“明天!姐姐給你買雙份的紅燒肉!管夠!”

阿呆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聽到“紅燒肉”三個字,眼睛瞬間也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星。他用力地點點頭,嘴角微微向上彎起一個極其微小、卻足以顛倒衆生的弧度。

“嗯!肉!”

窗外,城市的夜色正濃。但對於蘇念來說,一個全新的、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似乎正隨着這個失憶戰神的到來,以及他那句威力無窮的“好醜”和“吵。走開。”,徐徐拉開了帷幕。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直播後台的私信箱已經爆炸,未讀消息顯示99+。其中一條,赫然來自一個ID叫【風行者】的用戶,內容簡潔:

【蘇念大師您好,我是錘哥的朋友,受他委托,想跟您詳細談談他遇到的情況,以及委托費用。方便詳談嗎?】

蘇念的嘴角,終於抑制不住地,高高揚起。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個掛着【特殊案件調查局(第七分局)】牌子的不起眼辦公樓內。

一個穿着黑色夾克、面容冷峻的年輕男人(林風)正緊盯着電腦屏幕上被反復播放的直播錄屏片段——尤其是阿呆開口說話,錘哥身後鬼影顯形,以及最後錘哥崩潰求救的畫面。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一份加密檔案。檔案照片欄,赫然是一張模糊不清、卻與阿呆有着驚人神似的古代神將畫像!畫像下方標注着兩個古篆小字:凌淵。

林風深吸一口氣,拿起加密通訊器,沉聲匯報道:

“報告局長,‘目標A’(阿呆)已確認接觸。初步評估:能力等級…無法估量!危險等級…極高!但可控性…存疑。其伴生個體‘目標B’(蘇念)…是關鍵紐帶。申請啓動二級監控預案,並嚐試接觸‘目標B’。完畢。”

夜色中,暗流已然開始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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