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帝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置於透明的蒸籠之中,熾熱的氣息無孔不入。
街道兩旁的梧桐葉,原本舒展而翠綠,此刻卻像被抽幹了生氣,蔫蔫地垂着,毫無生機。
就連平日裏不知疲倦、聲嘶力竭鳴叫的蟬,此時的叫聲也透着股有氣無力的慵懶,仿佛在抱怨這酷熱的天氣。
然而,與外面的酷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學院的重點實驗室裏的空調正馬力全開。
那冷氣,裹着金屬與臭氧特有的氣息,如同一條無形的河流,在長長的走廊裏無聲地流淌,給人帶來絲絲涼意。
宮彧輕輕推開實驗室的門,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此時,譚天弈已經安靜地坐在靠窗的工位前。
這位少年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那潔白的顏色在實驗室略顯單調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新。
他將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清晰、結實而又帶着青春活力的手腕。
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對着全息投影屏上的機械臂模型出神。
屏幕上,藍色的光流如同靈動的精靈,順着機械關節緩緩遊走,仿佛是某種活物的血脈,賦予了這冰冷的機械臂一絲生機與活力。
“早。”宮彧微笑着,將手中的早餐袋輕輕放在桌上,溫和地說道,“剛從食堂買的豆漿,還熱着,喝了暖暖胃。”
譚天弈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只是,他的眼底帶着熬夜後的淡紅,那是爲了科研成果日夜奮戰留下的痕跡。
“您也早。”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卻又充滿興奮,“昨晚我一直在優化仿生關節的神經傳導算法,您看看這個參數,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說着,他伸手在空中虛劃,投影屏上立刻跳出一組波動曲線。
原本鋸齒狀的波動,此刻被磨得異常平滑,就像經過工匠精心打磨的美玉,散發着一種完美的氣息。
宮彧湊近屏幕,仔細看了半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他忽然輕輕敲了敲屏幕邊緣,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置信:“這裏的延遲率降到0.01秒了?”
他清楚地記得,上周這個參數還卡在0.03秒的瓶頸,這個突破幾乎是跳躍式的,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試了用生物電流模擬信號傳遞。”譚天弈拿起豆漿喝了一口,溫暖的豆漿讓他疲憊的身體得到了些許舒緩。
他耐心地解釋道,“就像人類的神經反射,不需要經過大腦二次處理,這樣能大大提高信號傳遞的速度。”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模型的肘關節,眼中閃爍着自信的光芒,“您看,這裏加了個微型壓力傳感器,就像我們人類的肌腱,能自動調節發力大小,讓機械臂的動作更加精準和靈活。”
這時,實驗室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幾個研究生抱着沉重的設備箱匆匆走了進來。
他們的額頭上還掛着晶瑩的汗珠,那是在酷熱中奔波的證明。
“宮老師,小譚。”戴眼鏡的碩士生李航氣喘籲籲地把箱子放在桌上,臉上帶着一絲疲憊卻又充滿期待,“昨晚按小譚給的方案改了傳感器,今天能測極端溫度下的穩定性了,我們都很期待這次的實驗結果。”
“辛苦你們了。”宮彧接過設備清單,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和信任,“先測 -196℃液氮環境,再測300℃高溫爐,分三組對比數據。這樣可以更全面地了解機械臂在不同極端溫度下的性能。”
他轉頭對譚天弈道,“你帶兩組人盯液氮那邊,我去高溫區。大家都要仔細觀察,記錄好每一個數據。”
譚天弈輕輕點頭,指尖卻無意識地在桌角敲了敲。
太初之力在他體內悄然流轉,仿佛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他。
他的腦海中迅速將傳感器可能出現的故障點過了一遍,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
高溫區的密封墊圈可能會因熱脹冷縮失效,液氮罐的壓力閥需要提前校準,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
這些念頭快得像閃電,他只來得及對宮彧補了句:“高溫爐的密封圈換硅橡膠材質的,我昨天讓後勤送了新的。這種材質在高溫下性能更穩定。”
宮彧腳步一頓,回頭看他,眼中滿是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要換這個?”
他確實打算今天測試前更換密封圈,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譚天弈就已經想到了,這讓他感到十分意外。
譚天弈拿起扳手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這扳手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低着頭,裝作不在意地說道:“猜的。上次測200℃時,氟橡膠的密封效果已經開始下降了,所以我覺得這次需要更換更合適的材質。”
他低頭調試設備,耳尖卻微微發燙。他心裏清楚,總不能說,他能“看”到密封圈內部正在老化的分子結構吧。
上午的實驗在緊張的氛圍中有序推進。
液氮罐噴出的白霧如同夢幻般的雲朵,在操作台上迅速凝成霜花,仿佛給整個操作台鋪上了一層潔白的毛毯。
譚天弈戴着厚厚的防凍手套,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機械臂動作。
他的眼神專注而堅定,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當機械爪在 -196℃的極寒環境下穩穩抓起一枚硬幣時,圍觀的學生們爆發出低低的歡呼。
那歡呼中充滿了興奮和喜悅,是對科研成果的肯定和期待。
“成功了!”李航興奮地跳了起來,迅速記錄數據,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抓握精度0.1毫米,和常溫下一樣!這意味着我們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
譚天弈剛鬆了口氣,耳機裏突然傳來宮彧焦急的聲音:“小譚,高溫區這邊有點問題,你趕緊過來一下。”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趕到高溫爐旁。只見機械臂的指尖卡在爐壁上,屏幕顯示傳感器信號中斷。
高溫區的溫度讓空調也失了效,空氣裏彌漫着灼人的熱氣,仿佛置身於火焰山之中。
宮彧正皺眉檢查線路,額頭上滲着密密麻麻的細汗。
那汗水順着臉頰滑落,滴在地上,很快就被高溫蒸發。
“可能是線路被高溫烤軟了。”他伸手想拔插頭,卻被譚天弈迅速按住手腕。
“別動,”譚天弈的聲音沉穩而堅定,“線路短路了,直接拔會跳閘,到時候所有的數據都會丟失。”
說着,他迅速從工具箱裏翻出耐高溫絕緣膠帶,半跪在地,側頭避開高溫爐的熱氣。
他的手指靈活地剝開線路外皮,就像一位技藝精湛的外科醫生在進行一場精細的手術。
宮彧蹲在旁邊,默默地給他遞工具,目光不經意掃過少年脖頸上的汗珠。
那汗珠順着鎖骨滑進T恤領口,像條無聲的小溪,在這熾熱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晶瑩。
“好了。”譚天弈把接好的線路重新固定,抬頭時正好撞上宮彧的視線。
兩人都愣了一下,高溫爐的紅光映在彼此眼裏,空氣仿佛凝滯了半秒。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只有彼此的心跳聲在空氣中回蕩。
然而,這片刻的寧靜很快被李航的喊聲打破:“宮老師,小譚,液氮組第二組數據也出來了!”
一場新的科研征程,又在這緊張而又充滿希望的氛圍中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