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絕境中的橋梁**
厚重的門板隔絕不了安室透那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那砸在門上的每一聲悶響,都像重錘敲在主刀醫生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希望”兩個字,在絕望的泥沼裏,硬生生鑿出了一絲微光。腎上腺素飆升,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理智的放棄。
“快!ECMO!股動靜脈穿刺!最大流量!快啊!”主刀醫生咆哮着,聲音因爲用力而嘶啞,但動作卻異常迅捷精準。他不再看那頑固的直線,而是將全部意志灌注在維持最基礎的生命循環上。護士們爆發出驚人的效率,推來預置好的ECMO機器,冰冷的金屬管路在燈光下閃爍着寒光。穿刺、置管、連接、啓動!機器沉悶的嗡鳴聲加入死亡的協奏曲,暗紅的血液被引出體外,經過人工膜肺氧合,再帶着一絲人造的生機泵回冰冷的軀體。
“腎上腺素1mg靜推!阿托品1mg!再推!”麻醉師的聲音也拔高了,瞳孔散大、無自主呼吸超過五分鍾,腦死亡幾乎是板上釘釘,但門外那個男人瘋狂的意志,以及那虛無縹緲的“希望”,讓他們決定再搏這最後的三分鍾!每一次推注藥物,每一次除顫器的充電聲,都帶着孤注一擲的悲壯。
時間,在尖銳的警報和ECMO的嗡鳴中,以秒爲單位殘酷地流逝。主刀醫生按壓的手臂機械地起伏,汗水滴落在無菌單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他死死盯着監護儀,那根象征着生命線的波形,依舊是一片死寂的平坦,只有ECMO的流量數值在頑強地證明着人工循環的存在。
**隔離監護室:生命的萃取與流逝的沙漏**
隔離室內,氣氛緊張到令人窒息。高速離心機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死神的倒計時。暗金色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宮野志保劇烈抽搐的血管中被抽出,她的生命體征如同風中殘燭。體溫逼近42度,心率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跳動,皮膚下的毛細血管不斷崩裂,滲出細密的血珠,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體內狂暴的能量撕碎。
“血清層分離完畢!緩沖層(buffy coat)提取中!”研究員的聲音帶着顫抖的興奮和恐懼。分離出的淡金色血清在試管中流轉着微弱的熒光,旁邊儀器上代表“未知活性因子”的數值曲線雖然開始出現衰減的跡象,但峰值之高,依然遠超任何數據庫的記錄。
“來不及做完全部測試了!直接過濾!0.22微米濾器!去除潛在病原體和大的細胞碎片!快!”主治醫生當機立斷,他知道宮野志保體內的“活性物質”正在隨着她生命的急速凋零而消散,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技術員的手指在精密儀器上飛舞,過濾後的血清呈現出更加純粹、更加耀眼的淡金色,如同液態的陽光,蘊含着狂暴又神秘的生命能量。
“濃縮!能濃縮多少是多少!”主治醫生吼道,同時瞥了一眼宮野志保的監護儀,上面的數字讓他心驚肉跳,“風見先生!告訴降谷先生,血清處理完畢!即刻可用!但宮野小姐……她的情況……非常非常糟糕!”
風見裕也的心髒幾乎要炸開,他對着通訊器嘶吼:“降谷先生!血清好了!馬上送到!但是宮野博士她……”話音未落,隔離室內警報聲陡然升級!宮野志保的心電圖瞬間變成室顫波形,緊接着,所有監護參數開始雪崩式下跌!
“室顫!除顫!200J!快!”主治醫生目眥欲裂,撲向除顫儀。與此同時,研究員將最後濃縮出的、不足50毫升卻散發着驚人生命波動的淡金色液體,注入特制的低溫保存管。
**走廊與手術室:最後的沖刺與灌注**
風見裕也甚至等不及門完全打開,就將那支仿佛蘊含着太陽核心般能量的試管,塞進了從手術室沖出的、沾滿血跡的巡回護士手中。
“快!給降谷先生的人用上!這是最後的希望!”風見的聲音帶着哭腔。
安室透在門開的一瞬,目光死死鎖定了那支淡金色的試管。他顧不上肋下撕裂般的劇痛,用身體抵住門框,對着裏面嘶聲力竭地咆哮:“輸進去!直接靜脈推注!快——!!”
巡回護士像捧着易碎的聖物,又像握着滾燙的烙鐵,轉身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回手術台旁。手術室內,ECMO在全力運轉,但病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蒼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主刀醫生看到那支奇異的液體,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
“停止ECMO循環!準備中心靜脈通路!直接推注!”他下令。這操作風險極大,意味着在推注完成前,人工循環將短暫停止,任何一點延遲都可能徹底斷送生機。但常規輸血通路太慢,他們等不起了!
麻醉師迅速在中心靜脈導管接上大號注射器。巡回護士顫抖着將試管中的淡金色液體倒入注射器。那液體在無影燈下流動,仿佛有生命般散發着微光。
“推!”主刀醫生一聲令下。
麻醉師用盡全力,將注射器活塞猛地推到底!濃縮的、來自灰原哀身體最深處、在逆轉煉獄中強行激發出的“原始生命精華”,如同一條燃燒的金色溪流,瞬間涌入隼冰冷的血管!
**寂靜與轟鳴**
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監護儀上,聚焦在那片死寂的直線上。連呼吸都屏住了。ECMO的嗡鳴停止了,只剩下心電監護那單調而絕望的“滴——”聲在空曠的手術室裏回蕩,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安室透靠在門框上,鮮血浸透了繃帶,順着褲管滴落在地,但他渾然不覺,冰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手術室內的屏幕,仿佛要用意志點燃那熄滅的生命之火。
一秒……
兩秒……
三秒……
就在主刀醫生眼中最後一絲光芒即將熄滅,連他自己都懷疑是否只是一場徒勞的瘋狂時——
“嘀……”
一聲極其微弱、短促,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所有人耳邊的機械音,刺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心電監護儀上,那頑固的、象征死亡的筆直橫線,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緊接着,又是一下!雖然微弱,雖然緩慢,但那不再是平坦的直線!它變成了……極其低平的、不規則的……顫動!
“室性逸搏!是室性逸搏!!”麻醉師的聲音因爲極度的震驚和狂喜而變了調,他指着屏幕,手指都在顫抖。
“腦電波!快看腦電波監測!”另一個護士尖叫起來。旁邊另一台屏幕上,原本幾乎完全沉寂、只有微弱背景噪音的腦電圖,開始出現極其散在、微弱的慢波活動!雖然雜亂無章,卻不再是腦死亡的平坦線!
“有心電活動了!有腦電活動了!!”主刀醫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沖擊讓他身體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穩住,聲音因爲激動而哽咽,“快!恢復ECMO循環!維持住!快!血壓!血氧!密切監測!快!!”他語無倫次地吼着,手術室瞬間從絕望的死寂變成了狂熱的戰場。護士們手忙腳亂地重啓ECMO,調整參數,推注藥物維持這剛剛萌芽的脆弱生機。
安室透緊繃的身體猛地一鬆,靠着門框緩緩滑坐在地上,劇烈的喘息扯動着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他卻咧開嘴,無聲地笑了出來,冰紫色的眼眸中,那幾乎熄滅的火焰,終於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芒。成功了……第一步……邁過去了……
**隔離監護室:風暴中的微瀾**
與此同時,隔離監護室內,驚心動魄的搶救也暫時將宮野志保從死亡的懸崖邊拉了回來。強效的除顫和藥物壓制住了致命的室顫,她的心率雖然依舊快得驚人,但暫時恢復了相對規律的竇性心律。血壓依舊在危險的邊緣波動,高燒未退,身體各處因過度生長和能量風暴造成的創傷觸目驚心。
然而,當那管蘊含着奇跡的淡金色液體被抽走、推注向隔壁手術室的那一刻,主治醫生敏銳地捕捉到,宮野志保體內狂暴的生命體征數據,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平緩**?仿佛那被強行抽取的“精華”,也帶走了一部分撕裂她身體的狂暴能量。她緊蹙的眉頭似乎微微鬆開了一瞬,盡管痛苦依舊深重。
主治醫生看着屏幕上宮野志保的生命參數和旁邊儀器記錄的、代表她體內活性因子急速衰減的曲線,又想起剛剛風見傳來的、隔壁手術室那“奇跡般的心跳恢復”,一個大膽而模糊的猜想在他腦中形成:難道,這狂暴的“逆轉煉獄”,其產生的“原始生命因子”,本身也是一種雙刃劍?過度積累會摧毀宿主,而被及時“釋放”或“轉移”,反而可能減輕宿主的負擔,甚至……在合適的受體身上點燃生機?
他看着病床上傷痕累累、氣息奄奄的宮野志保,又望向隔壁手術室的方向,心中充滿了震撼與未知的沉重。這“希望”的代價,和它所帶來的奇跡,同樣深不可測。
**寂靜的走廊:雙重的心跳**
走廊裏,安室透靠着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喘息着。傷口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不斷沖擊着他的意識。但他強撐着,側耳傾聽。
手術室的門沒有關嚴,裏面傳來醫生們急促而充滿希望的指令聲,ECMO重新啓動的嗡鳴聲,以及……那微弱卻無比清晰的、代表着生命重新搏動的監護儀提示音——不再是單一的、絕望的長鳴,而是有了間隔的、象征着心髒跳動的“嘀……嘀……”聲。
這聲音,與隔離監護室內隱約傳來的、代表宮野志保依舊在生死線上掙扎的、快速而紊亂的監護儀警報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詭異而震撼的生命交響。
安室透緩緩閉上眼睛,汗水混雜着血水從下頜滴落。他成功了,爲他的“隼”強行撕開了一條生路。然而,代價是另一個女孩被推向了更深的煉獄。疲憊、疼痛、後怕、以及沉重的責任感如同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他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臂,用手背狠狠抹去臉上的汗與血,再次睜開眼時,冰紫色的眼眸深處只剩下磐石般的堅定。戰鬥遠未結束。無論是手術室裏剛剛恢復微弱心跳的男孩,還是隔離室裏正在與狂暴能量搏鬥的女孩,都還需要他。他必須撐住。
他靠在牆上,調整着呼吸,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如同受傷的頭狼,在短暫的喘息後,隨時準備迎接下一場更殘酷的戰鬥。走廊的燈光在他沾滿血污的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而那雙重的心跳聲——一微弱而頑強,一急促而危險——成爲了此刻唯一支撐他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