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尋歪了歪腦袋，注視面前剛忙完半蹲在地上、和她視線齊平的哨兵先生，試探性出聲：
“謝謝你？”
是的，從剛進宿舍起，她就被安置在沙發上休息。
軟軟的眸子看着男人忙前忙後。
又是鋪好床褥，又是開窗通風，又是打掃灰塵，還取來床底的醫療箱，給已經忘記自己受傷這茬的小向導包扎。
當然，在掃到少女鎖骨處，明晃晃的牙印時，那惟澤臉色並不好看。
他特地拿消毒溼巾擦拭了十來遍，把皮膚都蹭成紅紅的，這才大發慈悲結束。
莫名給人一種，好像是什麼避之不及的病毒似的。
商尋這會稍微恢復了點力氣，直起身，繼續說，
“那，等我拿到白塔的工資，請你吃大餐好麼？”
畢竟現在的她，口袋空空，兜比臉幹淨。而只說句謝謝的話顯得沒那麼誠意。
雖然聽上去真的很像在畫大餅。
那惟澤也說不清自己到底要幹什麼，不明白明明他的任務只是護送人回白塔，送她去向導檢測就好了——
結果他像個煞筆似的多管閒事到現在。
嘴上關他屁事，身體卻眼巴巴跟着走，什麼都要操心。然後腦子沒反應過來，嘴又多餘問那一句。
典型的鹽吃多了，閒得慌。
他們早該分道揚鑣，早該再也不見、再見只是陌生人的。
明明他那麼恨…明明白塔的向導，最後都一樣。他何必……
嘖。
視線和小向導對上時，那股煩悶鬱結似乎被沖散了。
少女水盈盈的眼中盛着他的身影。
只有他。
“好啊。”那惟澤嘴角上揚，意味不明笑問，“我想吃什麼都行？”
小向導默默爲錢包默哀了幾秒。然後咬咬牙，點頭。
“對。”
“那就這麼說定了。”
那惟澤的回應倒有幾分心血來潮的意味。
他沒再說什麼，眨眼間離開了宿舍。留下小向導一個人慢慢啃着她的晚飯。
是剛剛哨兵先生留下的幾個面包。
商尋其實沒什麼食欲，出於維持生命體征，拿了一個小口小口地吃着。
暮色悄無聲息籠罩，寒意默默爬上後背。
……
躺在床上的小向導思緒亂飄。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而她居然來到截然不同全然陌生的時代。異種，向導，白塔，時時刻刻都有人死去，一切於她而言都是未知的。
來都來了——真是很經典的一句話呢。
就當是遊戲開了個全新副本唄。總會有通關的時候。
商尋非常樂觀。
畢竟，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注1）
她睡了個舒服安穩的覺。
而同一時間的白塔檢測室內卻燈火通明。
明千斛低頭坐着，濃黑色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眉眼，流暢分明的少年臉型卻依舊帥氣。
他新戴上了止咬器和電擊項圈，雙手被銬在身後，長腿交疊隨意擺放着，有些說不上的氣質。
“檢測報告顯示你的異變程度有所控制，看來精神疏導效果不錯。”
言溫猜測，要歸因於第一次疏導和高匹配度。
然而商尋精神力有限，和S級哨兵的需求比起來，那就是一滴水遇到了無邊無際的漫漫黃沙。
但和之前，這不聽話的狼崽子一直拒絕白塔的向導比起來要好多了。
“我後續會安排你們再進行幾次精神疏導。”
“我不需要。”
言溫的提議還沒說完，少年的聲音就響起，“我自己的情況心裏有數。”
“就算哪天我死外面也和你們任何人無關。”
“精神疏導？之前那些向導的情況你也知道，精神崩潰、級別倒退、昏迷不醒……我可不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她。”
“何況，她不可能治愈好我的。”
他漆黑的墨色眸子裏隱隱閃過類似固執的情緒。話說完，他又恢復成爲那副拒人千裏之外、沉默寡言的淡淡模樣。
言溫沒回應，自顧自拿着保溫杯猛喝了一口水。
呵呵。
就他那卑微到上趕着當狗的模樣？
別到時候小向導話還沒說出口，自己尾巴先搖起來了。
等她以後認識新的狗、給別人做疏導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嘴硬去吧。
她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年紀大了，實在見不得這群我行我素的S級哨兵，言溫頭疼地把人打發走，接着一個人重新研究起結果來。
.
翌日，檢測室。
商尋是帶着精神體一塊過去的。
小垂耳兔似乎是來到陌生環境格外興奮，整宿都沒怎麼睡。寶石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要不是主人攔住，它早跑外邊去了。
“你看上去白白軟軟的，我就叫你面團吧？”商尋糾結了好一會，才想好名字，試探性地詢問。
總不能一直垂耳兔兔地叫自己的精神體吧。
垂耳兔乖巧地點了點頭，似乎聽懂了。
“真可愛，面團。”
流程商尋已經走過一遍，言溫就沒再說明。今天的檢測室格外安靜。
書頁翻過的聲音沙沙作響。
商尋將面團放在一邊的椅子上，自己走到檢測儀器邊，釋放精神力。
結果出的很快。
言溫拿過檢測報告，遞給她，
“治愈型，等級F+。還有增長的潛力空間。”
向導的等級和哨兵一樣，從S級一直到F。等級越高數量越稀少。
按理說是這樣。可放在當前，高級哨兵數量隱隱有超過治愈型向導總數的前提下，結果是不錯的。
再者，言溫在對上少女那澄澈單純的眼神時，有些話也不忍說出口。
“那很可以了。”：）
商尋接受良好，她一個突然覺醒的向導已經很不錯了，要什麼自行車。
俗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她還是當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小向導吧。攬不了那麼大的鍋。
異時代生存第一步之混吃等死。
言溫則考慮了更多。精神力波動能夠達到B的人，怎麼可能總評等級在F+。
折中看，也是C或者D吧。
唯一的變故是，她給明千斛做的那次精神疏導。
短短幾秒，無數種可能浮現在言溫腦海。
這麼想着，她索性說：
“下個月你再抽空來測試一次。其他各方面數據都可以，那麼…”
“歡迎你的到來，商尋向導。”
溫和的嗓音如春風般拂過。也像無形的鍾聲，宣告小向導在白塔的生活正式開始！
“希望你能在這裏留下美好的回憶。”
—
注1:改自《飄》文末。
明千斛：精神疏導？我不需要。
幾天後——
爲什麼還不來？爲什麼我們不能天天精神疏導？爲什麼給他們做疏導……
小狼的十萬個爲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