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的越野車碾過最後一道土坡時，輪胎卷起的黑泥濺在車鬥裏的屍體上。李少校的眼睛還圓睜着，眉心的彈孔邊緣凝結着暗紅的血痂——子彈從這裏穿入，精準地擊碎了腦幹，絕不是流彈誤傷。趙雪用匕首撬開他僵硬的手指，半塊被體溫焐熱的硬盤滾落在掌心，金屬外殼刻着的“D-07”字樣被火藥熏得發黑，邊緣還掛着一絲銀灰色的纖維。
“防化服的料子。”她用指甲刮下纖維捻了捻，轉身朝基地喊了一聲，“林辰，有發現！”
伊娃的臨時實驗室裏，報廢的服務器正發出垂死的喘息。她將硬盤塞進改裝的解碼器，屏幕先是跳成一片雪花，隨後突然彈出段夜視畫面：鏡頭對着硝煙彌漫的廢墟，六條履帶碾過變異體的殘骸，機械臂末端的鏈鋸還在滴着綠色體液。那東西主體像輛重型坦克，卻在炮塔位置伸出三根炮管，最外側的機械爪攥着半塊頭骨，齒痕深得能看見顱骨內側的紋路。
“這就是淨化者？”凱特的指尖無意識地敲着桌面，飛刀在指間轉了個圈，“看着像把所有殺人玩意兒焊在了一起。”
畫面突然劇烈晃動，鏡頭猛地抬起，對準遠處的集裝箱據點。那裏掛着“安全區分支”的木牌，門口晾曬的衣服還在風中搖晃。淨化者的炮口緩緩抬起，炮管預熱的紅光映亮了夜空，緊接着是彈幕撕裂空氣的銳嘯——集裝箱像被頑童踢碎的積木般坍塌，慘叫聲混着鋼筋斷裂的轟鳴，持續了整整三分鍾。當硝煙散去，畫面裏只剩下焦黑的廢墟，機械臂上突然閃過行白色字幕：“新文明聯盟指令：清除完成。”
實驗室裏的空氣像結了冰。林辰按下暫停鍵，指尖點在屏幕角落——淨化者側面的塗鴉被硝煙熏得模糊，卻能辨認出和白鴿制服上一樣的鷹形標識。
“老周沒說錯。”他的聲音很沉，“這東西根本不是殺變異體的，是聯盟的屠刀。”
伊娃突然拍了下鍵盤，解碼器發出刺耳的蜂鳴，一個加密文件夾彈了出來。她咬着牙輸入三組密碼，屏幕上終於跳出份坐標圖：紅點正沿着北緯39度線蠕動，終點標着“舊世界科學院”，旁邊的小字像燒紅的針：“總控制台激活倒計時：72小時。”
“那地方在北方無人區。”趙雪翻出泛黃的地圖冊，指尖戳在被紅筆圈住的位置，“末世前是研究基因編輯的，據說地下三層能扛核彈。”
她的話音剛落，醫療站突然傳來安雅的驚呼。衆人沖過去時，白靈的病床已經裹上了層冰殼，女孩蜷縮在冰裏，指尖的冰晶正劇烈震顫，在床單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最終凝成行字：“那裏有冰，和我一樣的……疼。”
林辰伸手碰了碰冰殼，涼意順着指尖爬上來，混着絲極淡的金屬味——和淨化者硬盤上的味道如出一轍。白靈的睫毛顫了顫，冰殼下的手指突然蜷起，像抓住了什麼無形的東西。
“伊娃，能調出科學院的結構圖嗎？”林辰收回手，掌心還留着冰的冷意，“我們得在淨化者到之前，弄清楚它要激活什麼。”
伊娃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衛星地圖的殘片在屏幕上拼出個齒輪狀的建築：主樓像齒輪的中心，六個副樓呈放射狀分布，地下三層的位置被標成黑色，信號屏蔽強度突破了儀器的量程。“這裏標着‘禁區’，”她放大畫面，“能量反應最強，肯定是總控制台。”
深夜的醫療站，白靈的冰晶突然浮到半空。淡藍色的光映在天花板上，投出片晃動的影像：白色的實驗室裏，十幾個培養艙並排立着，裏面漂浮着和白靈年紀相仿的女孩，胸口都嵌着發光的芯片。鏡頭拉近，最左側的培養艙標籤寫着“37號實驗體”，旁邊站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用鋼筆敲着艙壁：“冰之容器計劃第37次適配實驗，開始注射融合劑。”
影像碎成冰屑時，冰晶“咔噠”裂開道縫。林辰看着那道縫，突然想起白鴿說的“容器”——原來白靈的能力不是天生的，是被人“做”出來的。
“備車。”他抓起牆角的步槍，彈匣壓得滿滿當當，“帶上炸藥和穿甲彈，我們去科學院。”
趙雪拽住他的胳膊：“白靈還沒醒，基地離不開人。”
“伊娃守基地，你帶冷鋒留在這裏。”林辰掰開她的手，目光掃過窗外的星空，“淨化者要的是白靈，我去把它引開。”
出發前，林辰最後看了眼醫療站。白靈還在睡，冰殼上的裂紋裏鑽出細小的冰晶，在月光下像串碎鑽。他輕輕碰了下那些冰晶，突然聽見女孩在夢裏呢喃：“媽媽……別推……”
車隊駛離基地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林辰望着後視鏡裏越來越小的堡壘，突然覺得老周的話像根刺——安全區的真相藏在淨化者的數據庫裏，那白靈的過去呢？是不是也埋在科學院的某個角落？
越野車碾過結冰的河面，發出細碎的破裂聲。林辰摸出那半塊硬盤，金屬外殼還帶着李少校的體溫。他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總控制台，還是更深的陷阱，但他清楚，有些門必須親手關上，有些過去必須親自挖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