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攤牌後,家裏一連幾天氣氛沉悶。
舒明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怎麼吃喝,整個人都頹了。
林婉清既焦慮又心疼女兒,時不時就嘆一口氣。
唯有舒幡,一切如常。
她該吃吃,該喝喝,還讓管家找來一些關於本地礦石和地理的藏文書。
她暫時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光是摸着那些粗糙泛黃的書頁,指尖便有微弱的能量流過。
她體內的異能,在末世時已經達到瓶頸。來到這裏後,雖然因身體虛弱而蟄伏,卻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力量。
必須盡快接觸到礦石,真正的、蘊含着力量的源石。
這天下午,舒幡搬了張椅子在院子裏曬太陽。
高原的陽光猛烈又幹淨,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讓她難得地放鬆下來。她閉着眼,調整着呼吸,將精神力探入腳下的大地。
一股微弱的能量,緩緩滲入體內,修復着這具孱弱的身體。
太慢了……
這具身體的底子太差。這點能量,塞牙縫都不夠。
舒幡在心裏評價。
不過,聊勝於無。
就在她沉浸在這種緩慢的滋養中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院門口戛然而止。
院門被人粗暴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塵土飛揚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帶進一股冷風,闖了進來。
舒幡睜開眼。
來人是個英俊的藏族青年,大概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他的皮膚黝黑發亮,五官輪廓深邃,神情桀驁。
他穿着一件黑色氆氌藏袍,外面套了件磨舊的牛仔外套,腳下蹬着一雙高筒馬靴,渾身都透着一股原始的力量感。
這人……
舒幡的身體繃緊了。
青年在院子裏掃了一圈,最後看向舒幡,神情滿是輕蔑和挑剔。他朝着屋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喂,那個從城裏來的嬌小姐呢?”
“讓她出來,阿沛家的次仁找她。”
舒幡:“……”
她算是明白了,這婚約原來是打包批發,五個裏面隨便挑一個?
她沒動,也沒說話,只是回看過去,將這個自稱“次仁”的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嗯,體格不錯,肌肉結實,下盤很穩,是個練家子。爆發力應該很強。
就是腦子看起來不太好使的樣子。
次仁被她看得有些不耐煩,他皺起眉,還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敢這麼直勾勾地打量他。
他不耐煩地朝她走近,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
“你耳朵聾了?我讓你去叫人!”
舒幡依舊坐着沒動,只掀了掀眼皮。
“我就是。”
次仁的腳步一頓。
他擰起眉頭,再次將她審視一遍。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襯得皮膚白皙。她看起來很瘦,手腕纖細。一頭烏黑長發,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致。
就這?
風一吹就倒。
阿爸和叔叔真是老糊塗了,這種女人娶回家是當活佛供着嗎?連給他家的母犛牛提鞋都不配。
次仁嗤笑一聲,滿是鄙夷。
“你?”
“行,省得我再找了。”
他走到舒幡面前,居高臨下地宣布: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一件事——我們阿沛家的門,不是你這種女人能進的。趁早收拾東西滾回你的城市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他說完,等着看她或哭或鬧,或驚慌失色。
然而,舒幡只是抬起頭,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說完了?”她問。
次仁一噎。
這反應不對啊!
他拔高了音量。
“你沒聽懂?我讓你滾!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哦。”
舒幡應了一聲,然後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轉身就要回屋。
“……”
次仁被她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激怒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拽了回來,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爲我是在跟你商量?”
他的手掌粗糙滾燙,滿是厚繭,力氣大得驚人,緊緊箍住了她的手腕。
可就在他抓住舒幡時,異變陡生!
舒幡甚至沒有回頭。
手腕以一個常人無法做到的角度詭異一翻,一卸,一轉。
次仁只覺一股陰柔的力量纏上他的手腕,他用出的力氣立刻被化解得幹幹淨淨。
緊接着,手腕一麻,他痛得鬆開了手。
舒幡順勢轉身,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兩根纖細的手指精準地扣在他另一只手腕的命門上。
指尖的觸感冰涼。
次仁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腦子一懵,隨即全身冰冷。
他清楚,只要那兩根手指稍稍用力,他這條胳膊就廢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滿臉震驚。
她依舊纖細柔弱,臉上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可扣住他的手卻異常沉穩。
他渾身肌肉繃緊,開始戰栗。
次仁的心髒狂跳起來。
咚、咚、咚……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他長這麼大,見過最烈的野馬,鬥過最凶的雪狼,可從沒有哪一次,讓他頭皮發麻,血液卻興奮到沸騰。
舒幡見他老實了,才鬆開手,退後一步,活動着被他抓紅的手腕。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次仁聽出了警告。
他忽然咧開嘴,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低聲重復,盯着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趣。
舒幡被他看得不自在,這人情緒轉變得太快。
在她過去的世界裏,這種轉變意味着麻煩。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收回剛才的話。”次仁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向她手腕上的紅痕,“這門婚事,我突然有興趣了。”
舒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沒興趣。”
“你說了不算。”次仁笑得更開了,露出一口白牙,“從今天起,我說了算。”
他朝她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籠罩。
“我叫阿沛·次仁。記住我的名字,你未來的……”
“幡幡?外面是誰啊?怎麼這麼吵?”
林婉清的聲音從屋裏傳來,打斷了次仁的話。
她聽見外面的巨響和爭執,不放心,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來。
看到母親,舒幡緊繃的身體立刻鬆弛下來。
她轉過身,神情變得溫順,連聲音都軟了三分。
“媽,沒事,一位……客人。”
次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愣在原地。
他看着舒幡扶着林婉清低聲安撫,再看看自己還在作痛的手腕,只覺得荒謬,心底卻升起一股更強烈的征服欲。
這個女人……
林婉清看見次仁,下意識把女兒往身後拉,警惕地問:“這位是?”
次仁越過林婉清,仍舊盯着舒幡。
他對林婉清含混地哼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對着舒幡一字一句:
“我還會再來的。”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開,翻身上馬,動作幹脆利落。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很快便消失在遠方。
林婉清這才鬆了口氣,拉着女兒的手上下檢查:“他沒對你怎麼樣吧?這是誰啊?看着好嚇人。”
“沒事,媽。”舒幡拍了拍母親的手背,“一個腦子不太好使的。”
她望着次仁消失的方向,面色平靜,垂在身側的手指卻蜷縮起來。
麻煩。
一個不知死活的麻煩。
剛才的交手,讓她體內剛安撫下去的異能又躁動起來,因被挑釁而興奮。
這不是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