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轉開視線,望向遠處裏寨那片沉寂的黑暗,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卻巧妙地繞開了她那個問題,給出了一個看似不相幹的答案:
“這段時間,我會住在外寨。”
他報了一個地址,那是一個很具體的門牌號,甚至描述了旁邊有一棵歪脖子老榕樹作爲標志。
姜紓在腦海裏快速搜索了一下,發現他說的那個位置,確實離自己住的民宿不遠,只隔了幾條窄巷。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似乎只是告知一個事實,卻又隱隱帶着某種未盡的期待的意味。
姜紓愣了一愣,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去找他嗎?
他站在她面前,似乎有些無奈,開口說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姜紓一怔,這才猛地回想起來自己竟然真的忘了告知對方自己的名字。
自己問了別人的名字,然而沒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真是尷尬。
“姜紓。”她頓了頓,補充道,“生姜的姜,紓解的紓。”
名字在寂靜的空氣中散開,篝火晚會的喧囂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沈青敘似乎極輕地重復了一遍那兩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要在唇齒間確認某種印記。
第二天上午,陽光正好,姜紓依着沈青敘說的,找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榕樹旁的吊腳樓。
她剛走近,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沈青敘背着個碩大的竹簍走了出來,簍裏滿是帶着泥土清香的各色草葉根莖。
姜紓好奇地打量着他這身行頭,問道:“你要幹嘛去?”
沈青敘調整了一下背帶,言簡意賅:“打算去賣草藥。”
他的回答讓姜紓頗感意外,但是......
“賣草藥?”她眼睛微亮,“我能一起去看看嗎?”
沈青敘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只淡淡點了點頭:“嗯。”
他帶着姜紓穿行在寨子的巷道裏,卻沒有前往她想象中的熱鬧集市,反而越走越偏,最終在一個幾乎沒什麼人經過的、靠近寨子邊緣的老牆根下停了下來。
這裏只有幾塊表面被磨得光滑的大石頭,旁邊一棵老樹投下稀疏的陰影。
沈青敘放下背簍,也不鋪墊子,就那麼直接地將裏面的草藥一樣一樣拿出來,分門別類地、整齊地擺在面前的地上。
然後,他就地坐了下來,背靠着斑駁的老牆,閉上眼睛,竟是一副願者上鉤、毫不攬客的模樣。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姜紓在一旁看得有趣,也學着他的樣子,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
她正想着這能賣出什麼時,忽然注意到沈青敘的手腕動了動。
是那條翠綠的小蛇,姜紓對它的印象還深刻停留在它突然從袋子裏鑽出來嚇唬自己的那一刻.
它此時正乖巧地盤踞在他的指尖,昂着小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紓。
姜紓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沈青敘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緊張,睜開眼睛,緩緩開口說道:“它這是喜歡你的表現。”
“啊?”姜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視線在那冰冷滑膩的小蛇和沈青敘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來回移動,“它喜歡我?”
這喜歡的方式可真夠別致的。
或許也說不定,它們蛇類的喜歡就是這樣的。
沈青敘側頭看向她。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極輕地點了點小綠蛇的腦袋,那小蛇竟像是被撓了癢癢,細長的身體微微扭動了一下,腦袋卻依舊執着地朝着姜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