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帝居高臨下看向跪在殿前的謝瀾安。
以及他旁邊那個散發血臭味的玩意兒……
曾經害他女兒鬱鬱不歡的綠茶,如今變成了一灘毫無人形的爛肉,想來死前受過不輕的折磨。
“朕知道了,你退罷。”
皇帝隨意擺手。
謝瀾安倏地抬起頭,“陛下不治我的罪?”
“既然你已經親自讓這毒婦伏誅,也算替楚楚報了仇,冤有頭債有主,念你祖上有從龍之功,朕於情於理都不必治你的死罪,你自領三個月的禁足,回家呆着去。”
冷冷說完這番話後,皇帝面無表情,徑自起身離開。
謝瀾安怔怔跪在原地許久。
他進宮來,只求一死。
壓根沒想過能活着出去。
若不是他眼瞎把姜雪兒留在身邊,又各種偏護,最終也不至於害死楚楚。
區區姜雪兒的一條賤命,怎能抵得過他的罪孽。
他以爲皇帝定會大發雷霆,哪怕不將他凌遲,也會是個砍頭示衆。
可皇帝竟然只罰了他三個月禁足。
是楚楚當真已經失了聖寵,還是另有原因?
驀然間,前些天和親隊列裏那個坐在鳳輿上的女子背影,在謝瀾安的心頭浮現。
他越想越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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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車勞頓了一月後,雲楚楚終於抵達北冥境內。
她悄悄挽起輕紗,眼前的場景讓她不由得怔了怔。
車馬行人川流不息,官道兩側商幡林立,胡商牽着駱駝擠過人群,高舉讓雲楚楚頗感新奇的琉璃燈籠,駝鈴混着吆喝聲蕩出十裏繁華。
街市擺滿各種攤子,蒸籠掀起後飄開羊肉湯的膻香。
聞得雲楚楚食指大動。
“洛安是個不錯的地方。”
蕭知寒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雲楚楚慌忙鬆手,重新端坐回去。
他輕笑,淡淡的語氣裏泛着一絲自傲,“跟我們的都城相比,卻還差得遠了。”
意思就是,這裏還遠遠不是北冥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雲楚楚躊躇片刻,“我原以爲北冥很冷。”
“現在沒到最冷的時候,況且我們又不是野人,冷了自會穿衣,多蓋兩層被子。”
雲楚楚聽得出蕭知寒話語裏的嘲弄。
她臉頰微紅。
不得不承認,她和所有大寧人一樣,都對北冥有着很深的偏見。
這裏並非她想象中的苦寒之地。
甚至,百姓們過得不比大寧境內差。
“恭迎君上!”
洪鍾般的齊喝,將士和百姓如黑潮分列兩邊,恭敬行禮。
雲楚楚隔着紗簾窺視,依稀可見蕭知寒策馬緩行,馬蹄鐵磕在大街的青石板上,每一聲脆響都讓跪伏的人群肩頭微顫。
即使看不清晰,她仍舊能感覺到衆人對蕭知寒的畏懼。
這種入骨的恐懼,和以前京都百姓對她父皇的敬畏是不大一樣的。
雲楚楚不禁回想起那些關於北冥王的恐怖傳言。
她難以想象,自己將來應該如何與一個殺人如麻的活閻王親近……
隊列進了驛站。
跟之前一樣,雲楚楚由陪嫁的宮女陪伴,單獨住一塊地方,明日梳妝打扮整齊再重新上轎。
雲楚楚剛彎腰,卻發現,今天似乎不是她的宮女月珍扶她下轎。
“來。”
伴隨低沉的嗓音,男人的手遞到了珠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