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靳司寒睜開眼,下意識往身旁摸索——空的。被窩裏還殘留着宋未晞的體溫,但她人已經不在床上了。
靳司寒撐起身子,環顧四周:"晞晞?"沒有回應。
他挪到輪椅旁,雙手撐着床沿準備轉移。往常宋未晞都會提前固定好輪椅,但今天不知怎麼,輪椅的刹車沒鎖死。就在他剛要坐上去的瞬間,輪椅突然滑動——
"砰!"
靳司寒重重摔在地上,手肘磕在堅硬的地板上,一陣尖銳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更痛的是那種熟悉的無力感——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廢物..."他狠狠捶了下地板,指節立刻泛紅。那些好不容易被宋未晞安撫的自厭情緒再次翻涌而上。他蜷縮在地上,額頭抵着冰冷的地板,不想喊人幫忙,也沒力氣自己爬起來。
樓下隱約傳來宋未晞哼歌的聲音,還有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她應該在準備早餐,完全沒聽到樓上的動靜。這個認知讓靳司寒更加難受——她對他這麼好,他卻連最基本的自理都做不到。
"晞晞..."他無意識地喃喃着這個名字,卻不敢大聲呼喊。
靳司寒蜷縮在地板上,額頭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微微顫抖着。一滴淚水無聲地砸在地板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晞晞..."他的聲音哽咽着。
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未晞快步走進房間,看到倒在地上的靳司寒時,眉頭微皺:"怎麼摔了?"
她蹲下身,動作利落地檢查他的情況——手肘有些發紅,但沒破皮;膝蓋有些淤青,但不算嚴重。
"沒受傷。"宋未晞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能起來嗎?"
靳司寒低着頭不敢看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宋未晞嘆了口氣,一手穿過他的膝彎,一手托着他的背,穩穩地將他抱回輪椅上。
"輪椅刹車沒鎖好,下次注意。"
靳司寒攥緊扶手,聲音低啞:"對不起..."
宋未晞沒接話,只是拿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他臉上未幹的淚痕。她的動作很輕,卻帶着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
"早餐好了。"她放下毛巾,轉身往門外走,"洗漱完下來吃吧。"
靳司寒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胸口像壓了塊石頭。陽光依舊溫暖,房間裏卻仿佛一下子冷了下來。他慢慢轉動輪椅,朝浴室挪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着整個世界。
——
靳司寒坐在輪椅上,望着宋未晞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出神。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輪椅扶手,心跳隨着她切菜的節奏輕輕加速。這種感覺很陌生,又很熟悉——每當她靠近時,胸口就會泛起這種微妙的悸動。
宋未晞轉身端來早餐,靳司寒立刻垂下眼睫,假裝在研究桌上的花紋。她放下餐盤時,袖口擦過他的手背,那一小塊皮膚頓時像被燙到般發熱。
"趁熱吃。"她說完就要離開。
"...一起?"靳司寒鼓起勇氣開口,聲音卻小得幾乎聽不見。
宋未晞頓了頓,還是在他對面坐下。靳司寒悄悄抬眼,正好看到她低頭喝粥時垂落的睫毛。這個角度能看到她鼻梁上的一顆小痣,隨着呼吸輕輕起伏。
他急忙收回目光,生怕多看一眼,心底那份隱秘的情愫就會從眼睛裏跑出來。這份感情必須藏好——一個殘廢,怎麼配擁有這樣美好的她?能像現在這樣遠遠望着,已經是奢侈。
早餐在沉默中結束。宋未晞起身收拾碗筷,靳司寒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着她的身影。當她突然回頭時,他來不及躲閃,四目相對的瞬間,耳尖立刻紅得滴血。
"怎麼了?"宋未晞疑惑地問。
"...沒事。"靳司寒倉促地轉動輪椅逃離,生怕多待一秒,那顆瘋狂跳動的心就會背叛自己。
陽光依舊溫暖,可心底那份無望的喜歡,卻像影子般如影隨形。他知道這份感情永遠不會有結果,但至少現在,還能以"夫妻"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多看她幾眼。這就夠了。
宋未晞將便當盒裝進布袋,頭也不抬地說道:"今天的便當準備好了,放在玄關。下午三點你要去醫院復診,我已經跟安迪確認過時間。"
靳司寒的輪椅停在廚房門口,目光貪婪地描摹着她側臉的輪廓。她今天扎了高馬尾,露出白皙的後頸,那裏有一縷碎發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還有,"宋未晞突然轉身,差點撞上他專注的視線,"晚上我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飯。"
靳司寒迅速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摳着輪椅扶手:"...幾點回來?"
"不確定。"她擦擦手,從他身邊走過,"藥我分好放在茶幾上了,記得按時吃。"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留下淡淡的梔子花香。靳司寒望着那個精心準備的便當袋,胸口泛起一陣鈍痛。她記得他的忌口、他的藥量、他的復診時間,卻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每天都在數着她回家的腳步聲。
玄關傳來關門聲。靳司寒轉動輪椅來到窗前,正好看到宋未晞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他輕輕撫摸着便當袋上她系好的蝴蝶結。
安迪站在玄關處整理文件,餘光瞥見靳司寒望着窗外發呆的模樣。那雙總是深沉如墨的眼睛裏,此刻盛着再明顯不過的眷戀與失落。
"少爺,"安迪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少夫人已經走遠了。"
靳司寒猛地回神,倉促地轉動輪椅:"...去公司。"
一路上,安迪透過後視鏡悄悄觀察。靳司寒的手指一直無意識地摩挲着便當袋的抽繩——那是宋未晞親手系好的。等紅燈時,他甚至發現少爺對着便當盒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又在意識到被看到後迅速收斂。
"少爺,"安迪試探性地開口,"您是不是..."
"專心開車。"靳司寒冷聲打斷。
到了公司,安迪看着靳司寒小心翼翼地打開便當盒,將宋未晞留的便籤紙撫平夾進筆記本裏。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樣,與平日裏雷厲風行的靳總判若兩人。
午餐時間,安迪終於忍不住:"少爺,您對少夫人..."
靳司寒手中的筷子一頓,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安迪硬着頭皮說完:"...是不是動了真心?"
辦公室裏突然安靜得可怕。靳司寒放下筷子,聲音冷得像冰:"安迪,你越界了。"
但安迪分明看到,他說這話時,手指正輕輕撫過便當盒邊緣。
下午復診時,醫生問及最近的睡眠狀況。靳司寒下意識看向手機裏宋未晞發來的消息:「記得把檢查報告拍給我」。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又在醫生好奇的目光中迅速繃緊。
回程的車上,安迪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麼?"靳司寒冷着臉問。
"沒什麼,"安迪看着後視鏡裏自家少爺泛紅的耳根,"就是覺得,少夫人準備的便當,看起來特別好吃。"
靳司寒沒有回答,只是把那個已經空了的便當盒往懷裏收了收。
安迪識相地沒再追問。有些事,旁觀者清。而他家少爺這份小心翼翼的暗戀,怕是只有宋未晞本人還蒙在鼓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