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靳司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輾轉難眠。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鍾表走動的滴答聲。他翻了個身,目光落在床頭櫃上——那裏本該有一杯溫熱的牛奶,是宋未晞每晚都會準備的。但今晚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下午扔進抽屜的藥瓶。
窗外樹影婆娑,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銀線。靳司寒盯着那道光線,突然想起宋未晞哼着歌熬湯時,陽光在她發梢跳躍的樣子。
他煩躁地坐起身,按了按太陽穴。明明以前沒有她的時候,他也能一個人熬過這些失眠的夜晚。爲什麼現在卻覺得這房間空得讓人心慌?
走廊裏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宋未晞起來倒水的聲音。靳司寒下意識屏住呼吸,聽着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又在經過他房門時漸漸遠去。
他盯着門縫下那一線光亮消失,胸口涌上一股說不出的窒悶。這不是他自找的嗎?推開她,冷落她,現在又在這裏矯情什麼?
靳司寒伸手去夠輪椅,卻在碰到冰冷的金屬扶手時頓住了。去找她嗎?以什麼理由?說他睡不着?說他...想喝那杯該死的牛奶?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最終只是重重地躺回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枕頭上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宋未晞上周新換的枕套。
夜越來越深,靳司寒的思緒卻越來越清醒。他想起宋未晞說"能過日子就行"時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想起她轉身離開時幹脆利落的背影...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悶悶地疼。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保持距離,互不打擾。可爲什麼當她真的如他所願時,他卻在這裏輾轉反側?
窗外,一只夜鶯在黑暗中啼叫了兩聲,又歸於寂靜。靳司寒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原來他害怕的不是她的靠近,而是她的疏遠。
……
清晨,靳司寒在刺骨的寒意中醒來。他渾身發冷,額頭卻燙得厲害,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他試着撐起身子,手臂卻一陣發軟,險些從床上栽下去。
"該死......"他咬緊牙關,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抓住床沿,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坐起來。
窗外天色剛亮,整棟別墅還沉浸在靜謐中。靳司寒看了眼時間——六點二十,往常這個時候宋未晞應該還沒起床。他鬆了口氣,強撐着挪到輪椅上,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
換衣服時,他的手指抖得厲害,扣子系了好幾次才勉強扣上。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嚇人,眼底布滿血絲。靳司寒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下樓時,他刻意放輕了動靜。廚房裏隱約傳來宋未晞準備早餐的聲音,鍋鏟碰撞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宋未晞起來了,靳司寒屏住呼吸,加快速度推着輪椅從側門離開。
"少爺?"安迪看到他的狀態時嚇了一跳,"您臉色很差,要不要——"
"去公司。"靳司寒冷聲打斷,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車子駛出別墅區時,靳司寒透過車窗,看見二樓臥室的窗簾被拉開一角——宋未晞應該已經發現他不在房間了。他閉上眼睛,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任由越來越劇烈的頭痛吞噬意識。
至少...沒讓她看見這副狼狽的樣子。
到了公司,靳司寒的狀態更差了。他坐在輪椅上,眼前一陣陣發黑,連安迪遞過來的文件都看不清。
"少爺,您發燒了!"安迪摸到他滾燙的額頭,聲音都變了調,"我馬上叫醫生,再通知少夫人——"
"不準通知她。"靳司寒一把抓住安迪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把退燒藥拿來就行。"
他不想讓她看見這樣的自己——虛弱、無力、像個需要照顧的累贅。更不想從她眼裏看到那種...讓他胸口發悶的憐憫。
會議室裏,靳司寒強撐着聽完匯報,後背的襯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機械地籤着文件,籤字筆在紙上劃出顫抖的痕跡。
"靳總,您還好嗎?"財務總監擔憂地問。
靳司寒擺擺手,剛想說話,眼前卻突然一黑。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安迪驚慌的喊聲,和周圍人雜亂的腳步聲。
朦朧中,他似乎聞到一絲熟悉的淡香——像是宋未晞常用的那款洗發水的味道。
"......晞?"他無意識地喃喃出聲,隨即陷入更深的黑暗。
安迪急匆匆地把靳司寒送回別墅時,宋未晞正在客廳插花。聽到動靜抬頭一看,頓時皺起眉——靳司寒臉色慘白地靠在輪椅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冷汗浸透了襯衫。
"怎麼回事?"她放下剪刀快步上前。
"少爺在公司暈倒了,發着高燒還非要硬撐......"安迪急得滿頭大汗。
宋未晞伸手一探靳司寒的額頭,燙得嚇人。她嘆了口氣:"抱他去房間吧。"
等安迪把人安頓好,宋未晞打發他去請醫生,自己則擰了條冷毛巾坐在床邊。她一邊給靳司寒擦汗,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作吧作吧,別真把自己作死了就行......"
正說着,靳司寒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燒得眼神渙散,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宋未晞沒聽清,俯身湊近:"你說什——"
話音未落,一個滾燙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宋未晞整個人僵在原地。這個吻輕得像羽毛拂過,卻燙得驚人。等她回過神,靳司寒已經又閉上眼睛,仿佛剛才只是高燒中的一場幻覺。
"......靳司寒?"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對方卻已經昏睡過去,只有燒得通紅的臉頰和急促的呼吸證明剛才那一幕不是做夢。
宋未晞慢慢直起身,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裏還殘留着灼熱的溫度,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燒糊塗了吧你......"她小聲嘀咕,卻發現自己耳根莫名其妙地發燙。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在靳司寒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宋未晞盯着他看了許久,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重新擰了條冰毛巾敷在他額頭上。
只是那動作,不自覺地比之前輕柔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