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基地的警報並非驟然響起,而是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降臨。最初是全球通訊網絡的瞬間過載與紊亂,從最高加密的軍事頻道到最普通的民用信號,都被無法解析的雜亂噪音淹沒,仿佛整個星球的信息脈絡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掐住。緊接着,是環繞藍星的數十顆監視、通訊、導航衛星,如同被點燃的串珠,在同步軌道上接連爆發出短暫而耀眼的紫黑色光芒,隨即徹底黯淡,化爲宇宙塵埃。人類失去了“眼睛”和“耳朵”。
基地指揮中心內,一片死寂。主屏幕上,代表全球網絡的連接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陷入一片代表着斷聯的灰色。蘇瑾臉色蒼白如紙,手指在控制台上瘋狂敲擊,試圖捕捉任何一絲有效信號,但回應她的只有一片虛無的靜電噪音。
“不是電磁脈沖……是某種……信息層面的直接抹除!”蘇瑾的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有什麼東西,從根源上‘否定’了它們的存在!”
林皓辰早已完成 “破曉” 裝甲的着裝,沉默地站在觀測窗前,凝視着外面看似平靜的天空。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冰冷寒意,沿着脊椎緩緩爬升。他知道,這不是大規模入侵的前奏,這是一次精準、冷酷的宣告。宣告着……他的歸來。
第一幕:鋼鐵墳墓
位於零重力軌道上的“赤道之矛”平台,是人類最強大的軌道防御節點之一,裝備着足以瞬間汽化大型隕石的重力加速炮和能量護盾矩陣。當平台雷達捕捉到那個以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徑直逼近的玄黑色身影時,所有武器系統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鎖定並開火。
足以撕裂戰艦的金屬風暴和毀滅性的能量光束,如同憤怒的洪流,撲向那個不速之客。
然而,“編織者”——林驚瀾進化後的存在——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態。他僅僅是抬起了覆蓋着活體暗物質薄膜的手臂,掌心對着那洶涌而來的攻擊洪流。
下一秒,令所有觀測者心智幾乎崩潰的景象發生了。所有的實體彈藥在進入他前方一定空域後,如同陷入了無形的泥沼,速度驟降至零,然後違反慣性定律地懸浮、靜止,仿佛時間在其周圍停滯。而能量光束則如同溫順的溪流,被他掌心前方一個驟然展開的、不斷旋轉的復雜幽紫色法陣盡數吸納、分解,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邏輯解構完成。防御模式:能量偏轉,物質停滯。”“編織者”那平滑、冰冷、帶着多重回響的聲音,直接在所有平台人員的腦海中響起,無視了物理隔阻。
他放下手臂,懸浮的彈藥如同失去牽引般飄散。他伸出另一只手,對着“赤道之矛”平台那厚達數米的復合裝甲外殼,虛虛一握。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平台外部那堅不可摧的裝甲,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黃油,開始從分子層面迅速崩解、氣化,露出內部錯綜復雜的管線結構和驚恐萬分的乘員。平台內部的燈光瘋狂閃爍,重力系統失效,空氣嘶鳴着涌向真空。
“編織者”如同閒庭信步,穿過自己制造的巨大破口,進入平台內部。任何試圖阻擋他的自動防御炮塔或身穿動力甲的士兵,都在靠近他周身一定範圍時,被無形的力量扭曲、拆解,化爲最基本的零件或血肉碎塊。他並非在戰鬥,而是在進行一場冷酷的“拆除”作業。他徑直走向平台的核心能源室,無視了沿途所有的抵抗和哀求。在那裏,他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維持着平台最後機能、劇烈波動着的聚變反應堆核心外殼上。
“結構脆弱,能量利用率低下。無保留價值。”幽紫色的光芒從“編織者”指尖蔓延,瞬間覆蓋了整個反應堆。下一秒,足以照亮小半個星區的刺目閃光爆發,“赤道之矛”平台連同其上數百名英勇的士兵,化作了一片在軌道上緩緩擴散的、熾熱而悲慘的金屬雲團。
第二幕:希望湮滅
位於北大陸永久凍土層下的“新希望-7號”避難所,是爲應對最壞情況而建立的深層掩體之一,收容了數萬名平民。它以其近乎絕對的安全性而自豪。然而,就在“赤道之矛”陷落的同時,避難所最深層的監控屏幕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玄黑色的身影,他就站在避難所主體結構之外,覆蓋着冰層的凍土之上。
恐慌瞬間蔓延。厚重的合金閘門層層落下,內部防御系統激活。
“編織者”只是靜靜地看着那足以抵擋核爆沖擊的閘門,他那雙重瞳般的虛空結晶中,數據流如同瀑布般閃爍。
“結構應力點分析完成。共振頻率計算完畢。”他抬起腳,看似輕描淡寫地,踩在了覆蓋着冰雪的地面上。
沒有地動山搖的巨響。但一股特定頻率的、人類感官無法察覺的恐怖震動,如同水波般以他的落點爲中心,精準地向下傳導,穿透了數十米厚的凍土層和岩石,直達避難所的承重結構。
內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驟然響起!巨大的承重柱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天花板開始大塊大塊地剝落,牆壁扭曲變形,燈光在瘋狂的閃爍後徹底熄滅,只有應急紅燈投下血色的光芒。人們驚恐的哭喊、奔跑聲與結構崩塌的轟鳴交織成一曲地獄的交響樂。
“編織者”站在地面,冷漠地“注視”着下方正在發生的坍塌。他能“聽”到那些絕望的呼喊,能“感知”到生命在恐懼中消逝的波動。但這些,對他而言,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生存概率低於閾值。清理完成。”他轉身,身影再次融入虛空,留下身後一個不斷陷落、最終被冰雪和岩石徹底掩埋的巨型坑洞,以及數萬條無聲湮滅的生命。希望,在此刻成爲了最奢侈的玩笑。
第三幕:智慧熔毀
“普羅米修斯”高等物理研究所,是人類理解宇宙、尋求科技突破的最前沿陣地之一。其核心數據庫存儲着無數未經發表的理論、實驗數據和可能改變文明進程的猜想。
蘇瑾在“龍淵”基地,剛剛通過殘存的備用線路,與“普羅米修斯”的首席科學家取得了短暫聯系,試圖警告他們可能成爲目標。然而,通訊在一聲尖銳的雜音後中斷。
幾乎在通訊中斷的同時,“編織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現在“普羅米修斯”研究所的核心服務器陣列大廳。他沒有破壞任何物理設施,甚至沒有觸動警報系統。
他伸出覆蓋着暗物質薄膜的手指,輕輕按在主服務器的外接數據接口上。
“知識庫掃描……威脅性理論標記……逆向工程潛力評估……”
海量的數據流如同決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識核心,又被瞬間分析、歸類。那些耗費了人類頂尖智者數十年心血的成果,在他那經過“進化”的思維面前,如同孩童的塗鴉般被輕易理解,並迅速判斷出其潛在價值與威脅。
凡是被判定爲可能對蝕骸構成潛在威脅,或具有較高研究價值的理論和技術資料,被他直接進行不可逆的徹底刪除。而那些他認爲“無用”或“低級”的知識,則被保留下來,如同獵食者吃飽後留下的殘渣。
整個過程安靜得令人窒息。當“編織者”的手指離開接口時,“普羅米修斯”數十年積累的智慧結晶,有近三分之一化爲了無法恢復的電子灰燼。人類的科技樹,被硬生生地折斷了一根重要的枝幹。
他離開時,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只留下滿目茫然、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何等災難的研究員,以及一個被掏空了部分靈魂的研究中心。
終幕:“龍淵”基地外的對峙
當“編織者”的身影最終如同滴墨入水般,悄然出現在“龍淵”基地外圍的荒原上時,林皓辰和嚴陣以待的“雷霆”小隊,已經能夠從遠程觀測畫面中,感受到那股席卷全球的、冰冷的絕望。
他依舊懸浮在離地數米的空中,玄黑色的進化裝甲在黯淡的星光下流轉着不祥的光澤。他沒有立刻攻擊,只是用那雙重瞳般的虛空結晶,平靜地“注視”着基地的方向。那股無形的、扭曲規則的力場以他爲中心彌漫開來,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林皓辰沖出基地, “破曉” 裝甲推進器爆發出憤怒的藍焰,他停在半空,與“編織者”遙遙相對。
“哥哥!!!”他嘶聲怒吼,試圖穿透那層非人的外殼,觸及哪怕一絲過去的痕跡,“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編織者”的目光(如果那能稱之爲目光的話)淡漠地掃過林皓辰,那平滑冰冷的聲音直接在林皓辰的腦海中響起:
“‘哥哥’?一個基於錯誤血緣邏輯的無效稱謂。我所執行的,是必要的‘修剪’與‘淨化’。脆弱的防御,冗餘的人口,危險的知識……它們延緩了‘降臨日’的效率,增加了不必要的變量。”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至於你所認知的‘林驚瀾’,那只是一個不完美的原型,一段需要被覆蓋的錯誤代碼。而我,是優化後的最終形態——‘編織者’。”
林皓辰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他不再試圖呼喚,因爲眼前的存在,確實已經不再是他的兄長了。這是一個擁有兄長外形和部分記憶,但內核已被徹底替換成蝕骸最高意志的、更加完美也更加恐怖的兵器。
“破曉”,“編織者”繼續以那種令人窒息的平靜說道,“你的存在,是最大的變數之一。你的情感,你的抵抗,你的……‘希望’,都是需要被最終抹除的‘噪音’。”
“編織者”緩緩抬起了手,暗淵長槍的槍尖,那如同微型黑洞般的結構開始加速旋轉,周圍的星光都爲之扭曲。
“這場文明的高燒,該退去了。”話音未落,他周身空間劇烈扭曲,身影瞬間模糊,並非沖向林皓辰,而是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基地能量護盾發生器所在區域的空!
“編織者”的目標,始終明確——摧毀一切抵抗的根基,無論是物理層面,還是意志層面。
林皓辰怒吼着撲了上去,碎星炮的光芒撕裂夜空。他知道,這不再是爲了喚醒兄長的戰鬥,而是爲了生存,爲了所有未被“修剪”的生命,與一個冷酷、高效、視文明爲疾病的“深淵編織者”,進行的一場近乎絕望的戰爭。
而“編織者”的降臨,僅僅是他爲整個地球文明,編織的絕望之網的第一根絲線。